2019年3月26日 星期二

失速的髮線-Tizzy Bac 《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2009)

第一次看Tizzy Bac的演出是2010年的暑假,在高雄駁二舉行的「一人一張票帶我去錄音」巡迴場。他們下一張專輯預計去北京錄音,所以辦了這系列演唱會籌措經費。Tizzy Bac邀請樂迷將祝福寫在紙上再折成紙飛機,在表演時的某個moment,他們會發號司令,此時樂迷就齊心齊力將手中的紙飛機向台上丟出。那時候的我頭毛還沒長齊,年輕的心靈滿是空虛,第一次付錢看樂團表演。在酷熱的夏季夜晚裡懵懵懂懂地被推擠進入露天的表演空間,懵懵懂懂地被亂感動了一把,滿懷期待的在惠婷的指示下用力投出紙飛機,但是用計算紙折成的紙飛機狀況不好,連飛行的動作都執行得扭扭捏捏更何況抵達舞台,它直直地墜落在前方觀眾的腳邊,被靈活的舞步給踏成了紙漿。我忘記我寫了些什麼,八成是加油啊!錄音順利!Tizzy Bac最棒!以及下一張專輯我一定會買等不值錢的諾言。

人生不是一路看漲的股票走勢,不值錢的諾言不會因為無情的時間而增值。一年後,Tizzy Bac兌現諾言,發行《告密的心》,但他們幾乎退出了我的生活,我轉而在更大音量的音樂裡尋找感官上以及思想上的啟發,所以也就沒有以任何方式支持這張專輯,收錄在裏頭的歌也是隨便聽聽。此時的Tizzy Bac於我來說,就只是一支曾經喜愛過的樂隊,不聽也沒什麼關係,會有其他新鮮刺激的音樂取代這個位置。

2019年,暑假退出了我的生活,髮線也跟上腳步,即將退出乾枯如沙灘的額頭。前往大港開唱之前,我看到名單上出現Tizzy Bac的名字,又再次聽了《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依舊風采迷人,激勵人心。我本來想要用多年不見的好友來比喻我與他們之間關係,但真正要好的朋友怎麼會多年不聯絡?顯然友誼沒辦法解釋樂迷與樂團之間複雜的連結。我依然沒有點開《告密的心》,這四個字映入眼簾時,我想起了那個輕易許下的諾言,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但是翻開它的同時就代表你得在直線狂奔的時間裡,回頭檢視自己的不堪。

與八年前一樣在同一個的港邊,吹著海風踩著歪曲的腳步,聽著Tizzy Bac演奏熟悉的歌,〈Heather〉、〈鞋貓夫人〉、〈鐵之貝克〉等金曲連發,讓我這個從《告密的心》之後就沒有追的樂迷不會顯得尷尬,還順道收穫了一首他媽的令人感動的新歌〈失速人生〉。和八年前不一樣的是貝斯手哲毓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不過他依然在舞台上,我在很兇很重的段落裡瞧見他髮絲飄逸的慢動作。

身體因為大好的音樂而發熱,我摸摸空曠的額頭,拭去滲出的汗水,想起了海明威小說裡的一段話:

「就算知道會失去一切,也不應該淪落到會失去一切的窘境。不該讓自己身陷失去一切的窘境。應該去找出不會失去的東西。」

一起去大港的朋友表示去年看完槍與玫瑰的現場之後很感動,因為曾經很用力喜歡過,但是長大後就忘記那種喜歡,直到演唱會的當下才被喚醒。在Tizzy Bac表演的某個moment,同樣的感動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來,不計前嫌與我重修舊好,對海明威這段話按下一個笑臉。在這個只重言談、只重外在的膚淺的世代裡,不會失去的東西仍然存在。它們不會像髮線和暑假一樣隨著時間而逐漸遙遠,而會用你難以察覺的方式重新靠近,在你悵然若失的時候叫住你,嘿!我們的心依然溫柔如昔。

髮線與年齡終將與人生一同失速,額頭變成沙灘的不久後就要輪到頭頂了,但是那又怎樣呢?在頭頂之下,我們還有音樂。

往專屬我們的末日狂奔之餘,至少還會帶走一些不會失去的東西。






2019年3月21日 星期四

Kyono-YOAKE(2018)

龐克起家的東京老牌Digital Hardcore樂隊The Mad Capsule Markets活躍於1990-2005,解散之後,貝斯手上田剛士以AA=為名展開活動,主唱Kyono也啟動了新計畫Wagdug Futuristic Unity,電子、金屬與龐克在堅挺的搖滾樂骨幹下高速交錯,震盪出動力滿載的未來光束。Kyono後來籌組的Metal團T.C.L就蠻無聊的,完全褪去電子音色,取而代之的是乏味的Nu metal拼貼大全。去年Kyono開始以本名活動,並發行首張個人專輯《YOAKE》。我相信這不是像張懸的焦安溥轉向一樣,是為了擁抱自我或是做回真正的自己。《YOAKE》延續熾熱的爆音路線,旋律厚實且挾帶充足的韻律感。首波釋出的歌曲〈Equal Scoiety〉為專輯拉開電光四射的序幕,耐衝耐撞的段落接連炸裂。〈Mirai X Sekai〉原是收錄在Wagdug Futuristic Unity的《R.A.M》裡面,Kyono將它改為不插電的版本,是專輯裡唯一柔情的歌。

日本產出許多橫跨在搖滾與金屬邊際的重型音樂,摻進多種音樂類型的養分,經常會交錯著清腔與嘶吼再搭配俗麗的副歌。像是專輯中的合作對象MAH和Jesse,他們所屬的樂隊S.I.M以及RIZE都算是這種類型,但這類金屬樂從來不在我的視野裡。然而,在Kyono的某些橋段中還是聽得見相似的新潮表現手法,但是整體仍是俐落的,沒有多餘的毛邊以及油腔滑調的轉折,骨子裡依然是硬朗的搖滾樂與動感的音符疾速纏鬥,相較之下上田剛士的AA=就華麗許多。

有些人會把這種聲音歸類在Nu Metal,但是我盡量不用簡便標籤來定義音樂,況且Nu Metal的發展又更複雜並且充滿爭議。台灣的Nu Metal的脈絡更是糾結,像是去年林俊傑在一群搖滾大師面前唱了含有Nu Metal味道的〈我們的愛〉,日後想必也會被納入討論範疇。

題外話,Kyono還參與過D槽好朋友沖田杏梨《GORILLA》的單曲製作。



2019年3月14日 星期四

Reef the Lost Cauze-Feast or Famine(2005)

Reef the Lost Cauze 是費城出身的饒舌歌手,也是當地大團Army of The Pharaohs的要角之一,當初是因為AOTP的〈Tear it down〉充滿巧勁的開場而注意到他,砲火猛烈又能自在變換彈道,直白的歌詞佈滿火焰的激情。Reef the Lost Cauze 已發了六張個人專輯,《Feast or Famine》是第三張,〈Sound of Philadelphia〉是一首描寫家鄉費城的主題曲,開頭 "Welcome to the home of brotherly love. Brothers covered in blood"即將視角從友愛之邦的輝煌歷史轉移至喋血的殘酷大街上。費城的暴力犯罪率與貧窮率在美國城市中始終名列前茅,2018年死於凶殺案的人數更創下十年來新高。此外,費城也因為垃圾堆積的問題而被戲為"Filthadelphia"。縱使城市充滿著許多不安定的因素,Reef仍然熱愛這裡。

〈Two Guns Up〉展示他Battle MC出身的狠勁,靈活流瀉的Flow引出連綿的火力,副歌提到的JuJu Mob是Reef曾參與的費城嘻哈組合。〈Eyes of My Father〉是獻給父親的告白,第一段的第一人稱是兒子,描述長大之後,始終不在身邊的失職父親終於歸來,試圖與兒子和解,但自己的心從來沒那麼寬大;第二段則是從父親的角度出發,懇求兒子原諒自己曾陷入毒癮而賠上家庭,急切地想修復彼此的關係。最後一段則是Reef自己的聲音,他表示早已原諒了父親,但是這段珍貴的關係自塌毀那刻起,就不可能再重建了。



2019年3月10日 星期日

楊乃文《離心力》 (2016)

最近一次看到楊乃文的名字是在半年前的一則新聞,到現在我還是摸不著頭緒,平常幾乎不看娛樂消息的我到底是怎麼看到這條新聞的。F.I.R的主唱飛以本名詹雯婷簽約新東家,記者會請了同公司的楊乃文來站台,兩人的互動發出溫馨的電波。這兩位女歌手同在我年少沒有為的年代裡活躍過,有趣的是F.I.R的許多歌曲大家幾乎都朗朗上口,楊乃文卻始終差了一點。始終對他酷酷的樣子很有好感,但是不太熟他的歌,名曲〈女爵〉好聽是好聽,不過我看了好幾次魔鏡歌詞網都無法跨越宏偉的歌詞國境坐上空虛的寶座;另一首名曲〈證據〉就稱得上喜歡了,加上MV拍的很怪奇,伴奏樂隊一身烏漆麻黑的巫師袍,合理懷疑是在致敬Drone Metal大老樂隊Sunn O)))

我不是楊乃文達人,也不是樂評大大,專輯沒有全部聽完,無法根據歌者的過去勾勒出更深的輪廓。《離心力》中有一些歌的曲很好,但詞差了一點;有兩首從多方面來看都不太有吸引力,不過開頭的三首歌確實強大。〈佔有慾〉陰狠的告白宣示著愛從不是著迷或逃避,而是天生的難以抗拒。〈離心力〉是整張專輯最棒的歌,表面的平靜是潮起潮落後生出的寬厚,歷經磨難後終於明白遺憾與圓滿註定共存,人從來不會因為失去了什麼而看透人生。〈如一〉的詞曲分別是藍小邪與鄭楠,田馥甄《日常》專輯裡的〈靈魂伴侶〉和〈獨善其身〉也是這個組合。但是田馥甄唱起這類孤寂封頂的歌曲時口氣總是太用力,超出歌詞承載的情緒,相較之下楊乃文的氣場比較符合這類型的歌。〈如一〉的跌宕起伏,在中板的素肚(大哥,是速度啦)裡漸漸聚焦歌詞的提問,副歌用極端的情景描繪出生命擺盪的韻律也是有趣,不過第二段歌詞的改變實在刻意,切斷了詞意的連貫淪為文字遊戲。〈渴寞〉的歌詞令人尷尬,主歌和副歌的畫面兜不起來;〈粉筆做的手〉想high但是腳底板一直黏在地板上跳不起來,歌曲介紹說這首歌是「難得一試的流行電子音樂EDM曲風」,喔...好吧。〈豔遇〉也是一首好歌,漸漸激烈的神秘弦樂,引領著聽者一步步深入性的地獄。

《離心力》並不是張從頭到尾都是好歌的專輯,上面點名的那兩首歌帶來的冷鋒面影響甚深,但掩蓋不了其他優秀歌曲的鋒芒。聽完這張後我會回去聽楊乃文之前的作品,也許會發現更多有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