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以來音樂始終伴我左右,時常泡在宿舍裡上網搜刮搖滾樂。那時候擁有一顆躁動的心靈,看不順眼很多事情,而搖滾樂讓我看這些事更不順眼。我經常在澎拜樂音裡乘風破浪,恣意揮舞少年的憤怒尾巴,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平靜下來。我始終是個房間裡的樂迷,不是很習慣在現場出現。恐懼於擁擠的人群,恐懼於勃起的手機,恐懼於握著勃起手機的勃起手臂,也可能只是因為懶得離開舒適圈而已。我傾向獨自一個人細細品味一張又一張專輯,享受著音樂與孤獨相遇又錯過的Moment,沒有勃起物阻絕我與音樂之間的愛愛電流,沒有人高喊偶像好帥等令人頭皮發麻的話語。然而,有一個樂團是例外,我在短短一年內看了三次現場表演,一次在學校的劇場空間、一次在戶外、一次在The Wall,回聲樂團。
回聲是我最早接觸的地下樂團之一,高中時常常用會讓電腦中毒的Foxy軟體下載音樂,其中一首就是回聲早期的歌曲〈煙硝〉,這形塑我對於地下樂團酷酷的粗始印象。2010年底,他們甫發行專輯《 處女空氣》,這張專輯我並不特別喜歡,沒聽多久後就把它給賣了,買了前一張《 巴士底之日》回來。那一陣子回聲似乎改變了作風,宣傳搞得頗盛大。節目結束後的空檔時常看到電視台播放主打歌〈戀人絮語〉、〈親愛的我〉的MV,報紙娛樂版上也出現團員穿得很潮的照片,連我媽那時候都問我,欸這個樂團最近很紅。
雖然看了三次演唱會,不過演出的輪廓卻籠罩在回憶的霧裡,只記得身有邊當時一起在熱音社玩樂團的Y。我們跟著Dear John的旋律舞弄肢體,哼唱輕快的副歌。我竟然願意在呼吸困難的空間裡跟著一首不甚喜歡的歌帶動唱,想必那時候真的很喜歡他們。表演完的簽名會上,大部分的觀眾都是拿《處女空氣》給團員簽名,而我拿了《巴士底之日》出來,柏蒼看到的時候「哦」了一聲。
我們在學校玩的樂團也不能算是樂團,比較類似把幾個會樂器的人湊起來的集合,而我是最菜的那個,用高中之後就沒有長進的技術COVER知名樂團的名歌。花了大把時間在宿舍裡練習不要搶拍,安安份份地當個節奏組。期末時通過學長們驗團上成發,表演在宿舍裡練了好久的搶拍專長。雖然一切都談不上掏心掏肺,但我們樂在其中。Y是團員之一,他拿了一把好琴,站在舞台上頗有年輕破產版Slash的風采。至於技術嘛,應該是不錯啦,畢竟他尬了不只一個團。雖然我技術不佳也沒有什麼創造力,但時常妄想未來要組個業餘樂團,做做搖滾英雄的夢,實現我在高中作文課裡許下的願望。不久之後又加了一條-總有一天要在台上裸著上身彈琴摔琴再摔破可樂瓶,大喊我們要唱自己的歌辣。
大三以後我就將樂器塵封起來,夢想也跟著掩埋,因為我連別人的歌都彈不好,更沒有寫出任何一首歌,就這樣跌跌撞撞成一個搖滾樂迷。
我與Y在畢業之後一陣子沒聯絡,前年底又因為音樂祭的關係而連絡上。我們不再像大學一樣談論Rocker這類老掉牙的話,但並不表示丟下了音樂。Y還有在彈吉他,而我開始寫有關音樂的文章,說服自己繼續堅強。在忙碌之餘,我們經常互相分享音樂,這首歌唱出哀愁,另一首唱出了勇氣。在零碎又零碎的時間裡緊抓住音符的尾巴飛翔,就算只有一首歌的時間。音樂對於我們來說甚至已經不能算是夢想,比較像是同伴,每天都要聽他嘮叨個幾句,感到低落的時候他的存在感特別巨大。他是垃圾桶也是百寶袋,消化生活裡的不安定因素,重新孵育出遺失的情感,那裏面包含希望。我們努力在心智還溫熱的時候,讓自己不會因為種種壓力而讓冷漠成為日常。
拿著好琴的Y去年組了新團,不久前第一次公開表演。去看的友人傳了照片過來,他看起來好快樂,不像Slash一樣隨著年紀增長而發福,他的身形依然精瘦得可以,沒有繼續把Slash當偶像的確是正確的抉擇。
容許我沾個光,Y手上那把琴是我從台南幫他面交然後帶上去台北給他的,應該是一把更好的琴吧。
關於回聲還有一個Bonus,唸書時有一陣子我與爸爸的關係很緊張,有一次他請我燒一張喜歡的專輯給他,我隨手選了回聲的《 處女空氣》。當他載我回學校時將音量旋鈕開到超大放著這張專輯,一兩首過去後,爸爸說這個蠻好聽的耶。
我點點頭,慷慨的音樂劃過沉默,感覺與爸爸的距離不再那麼遙遠。
多年過去,當我與Dear John再相遇的時候,我還是聽不懂它。但是在某個瞬間,我可以領悟千分之一,他們花了多大的努力讓音樂活下去,向多情破碎的少年揮手告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