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了熊一蘋的《我們的搖滾樂》,竟然讓嘴砲讀書心得一陣子的我開始動手。老實說在經歷張鐵志的搖滾摧殘之後,我對於類似題材的書都提不起興趣。But,我和本書作者在音樂祭上遇過兩次,他似乎擁有我們出版的每一本小誌《失蹤者之城》。第一次在巨獸搖滾打了照面後,他還請我們一人一瓶酒。基於出社會後莫名的人情壓力,那我買一本他的書應該不為過。去年在爛泥發芽擺攤他又來了,那時得知他正在寫一本與搖滾樂有關的書,提到有一些不知道如何處理的片段。我們之間似乎形成可以投稿到《失蹤者之城》的薄弱共識,不巧的是這個共識正好在我酒餓時發生,希望不會被詮釋為一個投稿,各自表述的沒有共識。
《我們的搖滾樂》的說話口吻很像一位穿著藍白拖與透涼背心在公園閒晃的阿伯,隨機叫住路人聊上兩句。在樹蔭下營造家常的氛圍,把記憶中的史料攤出來曬曬,演出一段搖滾樂尚未飛揚時,埋在土裡的神秘劇碼。我對於這段歷史的認識幾乎是零,只聽過那隻被摔破的可樂瓶,所以就放著腦袋跟著阿伯走,不需要耗費過多的力氣就能進入辣個時空。古早的代誌在阿伯親切的解釋下活了起來,一大片搖滾樂的風景就地滋長。音樂的能量與黨國毒氣在公園阿伯的吐納之間,化為節奏明快的鼓點,驅動著主旋律的行進。
阿伯不像剛進行完終局之戰的宋省長一樣,總是沉浸在過去的光輝歲月,他不時躍過繁瑣的歷史,用挖苦的語氣點評事件,舒緩聽者因龐然的歷史壓境而逐漸增長的不耐。這一點特別能在提及余光中的篇章裡看到。余光中引進搖滾樂時刻意避開性與藥物,我暗自竊喜精彩的就要來了的時候, 只見阿伯歪了歪頭么喝兩句後又回歸正途,讓我這位吃重鹹的觀眾徒留失望。宋省長在書中也暫居要角,原來搖滾樂與國民黨的關係是一段謎樣的因果輪迴。今日有韓國瑜唱浪子回頭,昔日有宋楚瑜改編〈龍的傳人〉並宴請原作曲者,看來政治人物收編年輕人的流行是台灣政治的常態,唯一的差別是宋楚瑜改編的歌詞差點被強制執行取代原先的版本。韓國瑜唱的時候風頭完全被身旁國旗裝的老兄搶走,就連歌詞也記不住,略顯淒涼。
作者在後記提到透明雜誌之後(合理懷疑書名也是致敬透明雜誌的專輯名《我們的靈魂樂》),記憶裡的作者形象才取代清涼的阿伯回到腦袋,讓我重新意識到作者的年紀與我差不多。他說有一陣子看表演時主唱洪申豪不斷說服聽眾玩團很簡單,鼓吹大家玩團,但是作者只覺得幹你洪申豪欸,當然覺得玩團很簡單。
幹你後面接洪申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説法,Goddamn有創意。
透明雜誌串連了我與作者,我們共同深陷在一個又好又壞的世代,好的是有很多記憶都與透明雜誌有關,壞的太多了姑且不論。記得剛開始喜歡上龐克、金屬樂時,許多從網路上打撈出的資訊,或多或少都出自與透明雜誌有關的單位,Waiting Room、長腦筋唱片、Psycho Youth、卓別林書報和大陰博物館等等。那些自由自在的文字成為我的寶物,我用力把每一個字都看到見骨,按圖索驥下載專輯,認真聽完一首首歌,任由狂野的旋律與我在夜裡一同振動。我始終記得挖到這些訊息時的亢奮感覺-原來自己並不孤單,附近有人和你喜歡同樣的音樂,還為了推廣而下重手。受到這群人旺盛行動力的感召,才有了這裡的#長話短說單元,以及後來的《失蹤者之城》。就算不玩音樂,你也能做出貢獻,就像《我們的搖滾樂》裡是那些默默引進並推廣音樂的孤獨身影。
我在《摔爛你的屁股》認真介紹的專輯(#長話短說)就快要100張了。幾乎每寫完一篇都在問自己,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紀錄少少人在乎東西。最近檢視後發現,在沒有特別宣傳的情況下,超過三分之一的文章點閱都是個位數,雖然點閱不是一切,但有時候還是會想寫一堆沒人看的東西到底能幹嘛?對於人生也沒有實質上的幫助,某方面來說還是在扯後腿。熊一蘋說《我們的搖滾樂》就像個底本,能讓後人研究起來的效率高一點、起跑線往前一點。我呢,沒有這種雄心壯志,唯一的理由是留下紀錄,告訴五年後、十年後在乎同樣東西的人們的狂熱份子,你並不寂寞,我們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們就像是在時間的長河旁邊土法煉鋼,蓋一座克難的小溝渠。灰敗無光,泥濘遍布,偶爾面臨崩塌危機,稱不上多麼美麗,沒法成為值得歌頌的歷史。但是用不著擔心,我們會和旁邊的巨流河一樣細水長流,沿著清澈的風景抵達遠方的青空。
本書的每一章節開始前都有一則樂團的歌詞作為引言,期待作者精力恢復之後能將寫作的時間軸推演至當代。我不敢打賭熱寫生的歌詞一定能作為引言,但是我由衷地希望。
「雖然以後大概不會再拿起樂器,可能也寫不出任何一首歌,但至少還是會拿著一隻快斷水的廉價原子筆,或是對著電腦螢幕敲下那些因為音樂而生的火光。」
當 「成長就是不斷打臉過去」快要長成信仰的此刻,看到將近五年前寫下的這段文字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部分的我還撐著,沒有改變。YO,拔山倒樹而來的時間怪物吶,我還沒有面目全非呢,因為有搖滾樂。
#幾乎都會點進去再讀的me
回覆刪除感謝嗚嗚
刪除我很慶幸那時候能點開這個網頁
回覆刪除謝謝你來,想問一下怎麼點到這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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