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16日 星期一

海朋森線上專訪

海朋森是一支來自中國成都的搖滾樂隊,成立於2011年,今年前共發行過《我不要別的歷史》和《她從廣場回來》兩張專輯以及EP《四季》。今年七月發行最新專輯《成長小說》。海朋森的音樂充滿多變的風貌,在他們的音樂裡你能夠感受四季、情感的張力以及歷史在時間的縫隙裡一點一滴成形。有時如春天裡緩慢滾動的風,有時如夏日午後的暴雨,狂野地來,瀟灑地去。無論是緩慢的旋律堆疊、粗獷的龐克聲響或是順耳的民謠,海朋森皆能掌握得宜,表達出複雜、深沉的思想和情緒。如果你對身而為人這件事感到懷疑的話,聽聽海朋森用詩意的搖滾樂作出的回應。

透過Facebook和海朋森連絡上,他們很大方地答應了訪談邀約。我們在Email多次來回完成訪問,希望之後有機會當面訪問他們,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呢。 


(海朋森團員照,圖片來源:海朋森Facebook)


Q:第一次認識你們是從〈樂園〉這首歌,歌詞立刻抓住我的耳朵,簡潔有力的表現出青春過渡至成年的矛盾與懷疑,和專輯名稱《我不要別的歷史》非常契合。

A:你好田靖,很高興和你接觸!

Q:〈幕布〉是《我不要別的歷史》首波釋出的曲子,也獲得許多迴響。這首歌的歌詞和《她從廣場回來》中〈足球賽〉的歌詞給我近似的感受,與自我面貌的模糊不清有關,無法追尋真實的心境,但是音樂表現幾乎不同,一首較為細膩、一首暴烈、焦躁,可以談談這兩首歌嗎?

A:在我們的現代生活中,劇場演員和足球運動員是離不開觀眾的,因此這兩首歌裡面就直接含有了行動的人和觀看的人,比較容易讓人想起「自我」的概念。有意思的地方在於我們每個人是既可以行動又可以反思的,有時在這兩者之間躊躇和尷尬。

Q:「我不要別的歷史」這句話也是第二張專輯《她從廣場回來》中〈歷史〉的歌詞,這很有趣。除了個人故事之外,你們的歌詞也觸及公眾與文明的隱喻,幽微的發出不平之鳴。

A:我們認為不平之鳴一定要繼續,而且一定要具體。我們自己的不平之鳴並不是直接實踐,但我們自認為是在從旁幫助那些真正在第一線做事情的人,比如維權者、教師、醫生、公益人士等等,為他們聲援而且盡力一起創造一個更好的環境。

Q:〈歷史〉的歌曲末段吉他噪音很令人驚喜,當初怎麼會想要這樣處理呢?


A:〈歷史〉末段的吉他和嗩吶的噪音和自由演奏是在Pierre(我們的朋友,演奏吉他)和季一楠(嗩吶)的即興下出現的。這一部分原因是我們都很喜歡自由爵士的東西,在這一段表現了出來;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條件,是《歷史》比較寬敞的音樂空間非常適合兩種樂器交織的狂野演奏。

Q:思江的歌詞寫得好很詩意,單獨閱讀也非常美麗,彷彿身處霧中遠望前方風景,迷失了方向感,但還是能看見某種巨大事物的輪廓。除了歌詞之外,有其他文字的創作嗎,有喜歡哪些作家嗎?

思江:謝謝!我有寫詩的習慣,偶爾也會寫一些散文和論述性的隨筆,但不是規律地去寫。喜歡的作家有赫塞、威廉.布萊克、艾西莫夫和威廉.吉布森,最近兩年看科幻小說和學術類書籍比較多一些。

Q:第二張專輯《她從廣場回來》,整體的聲響更接近龐克,更噪更吵、氣焰高漲,歌詞也出現較多直白的吶喊。可以談談創作與錄音時的狀況嗎?和前一張專輯有什麼不同呢?

A:第二張專輯《她從廣場回來》是我們在自己當時小小的排練室用八軌卡帶錄音機錄製的。也就是說從錄音聲音到製作都沒有特別大的選擇空間。在這種限制裡,我們做了另外的選擇,也就是在錄音過程中做了即興,像〈出租車司機〉和〈洞〉都是在錄音的同時即興改編的。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次與錄音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的經驗,我們也非常珍惜這次的經歷。

Q:最近釋出的歌曲〈春風〉,你們又找到了不同的音樂表達方式,感覺你們一直在拓展創作的邊界,不給自己設限。

A:是的。我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過多預設自己和觀眾是什麽樣的。

Q:〈春風〉的mv拍得很棒,雋永而美麗,怎麼會有這樣一鏡到底的構想呢?


A:謝謝!我們會覺得這樣拍非常適合這首歌,能夠呈現那種傾訴的氛圍。

Q:許多網友將你們的音樂歸類在後龐克,或是將稱思江為女版的楊海崧(P.K14主唱),但是我並不認同這樣的標籤,分類僅是一種簡便的手段,這樣極有可能限縮了音樂的可能性。我認為你們的音樂很豐富且色彩鮮明,你們怎麼看待評論者或是樂迷將你們貼上的標籤呢?


A: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之前我們也是這樣說的。若不是被問到,我們幾乎都不再去「看待」這件事了。如果有任何人被此類問題困擾(尤其是創作者們),那我們想對他們說,專注做作品、體會作品吧,你會發現這沒什麽大不了😊。

Q:從其他專訪得知吉他手季一楠很喜歡Fugazi,也曾說過受到Fugazi很多影響,從你的發言也感受到強調平等、共享與交流的精神,談談他們對你產生什麼影響吧!還有喜歡其他朋克樂隊嗎?

季一楠:我從Fugazi上面看到了「參與勞動」的重要性,通過每一個親力親為獲得的個人經驗是無人能取代的,沒有人會比你更清楚你所幹的事,因為它們的一點一滴你都是參與在其中的,能做到這一點並不簡單,這也是建立自信的基礎。真正的自信不是自認為有多了不起,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有了不卑不亢,自然就有了平等。我也很喜歡Black Flag,他們也讓我有類似的感受。

Q:團員有共同喜歡的樂隊嗎?還是喜好各不相同?

A:有很多共同喜歡的樂隊,比如Talking Heads、Fugazi、Refused… 不同的方面可能在聽音樂的習慣上,也就是平時生活中聽哪一種音樂時間比較多上面。爵士、流行、電子、實驗音樂、民族音樂、當代作曲我們都聽的。

Q:你們的作品出了錄音帶、CD與黑膠三種媒介,可以談談這麼做的考量嗎?

A:這和發行廠牌兵馬司的支持有很大關係,基本上每次兵馬司都直接讓我們來選擇做哪些媒介。我們也就沒有太多銷售上的顧慮。《成長小說》直接把現在最常見的三種媒介都給選上了。因為這三種我們之前也都做過,很明白每一種媒介的實體唱片拿在手裡、播放起來帶給人各自獨特的感覺。我們想,現在既然有條件的話就都提供給歌迷,今後看一定會是不可取代的紀念。所以,確實希望愛收藏唱片的大家多多支持啊!

Q:你們各自有蒐集實體唱片的習慣嗎?

A:有的哦,不過相當節制,因為太花錢啦。

Q:2011年成軍至今也快要10年了,今年會發行新專輯《成長小說》,可以稍微聊聊這張專輯嗎?

A:《成長小說》是一張有故事性的專輯,雖然不是說把一個真正的小說或劇本唱出來、演奏出來。它的故事性在於主要角色(思江的演唱所扮演的角色)經歷了一系列外部變化和內部變化,這留待專輯發行後大家發覺。我們在自己的部分為這張專輯做著最大程度的準備,接下來最期待的還是聽眾們的創造:通過聽它、討論它等等來發生的創造。 

海朋森《成長小說》專輯照片(圖片來源:海朋森Facebook)


Q:同樣也是兵馬司旗下的生命之餅也即將要發行專輯,和他們有過交流嘛?


A:同生命之餅有過一面之緣,海朋森2015年大陸巡演,在長沙,吳維恰好也在,簡短的聊了幾句,吳維握手時的力度讓人印象深刻。

Q:在網路上看了你們的現場影片,溫柔又具有爆發力,希望能親眼見見,有機會來台灣演出嗎?

A:如果不是疫情等等不確定因素,今年的《成長小說》巡演是會有台灣的……說來真是太遺憾了。不過只要條件允許,我們就能盡快到台灣演出,因為現在也有了一些在聯絡的朋友。期待中!

Q:有特別喜歡哪些台灣的歌手或樂隊嗎?

A:太多了!我們很喜歡交工。我們去混凝草音樂節演出時還看了生祥和樂隊,和生祥大哥聊了好久、交換了唱片,特別開心。我們很喜歡楊祖珺。陳建年的《海洋》裡有一首李諭芹唱的《穿上彩虹衣》太好聽啦,最近老聽。陳昇、伍佰可以說是從小就不絕於耳。我們也很喜歡早期的周杰倫,我們的青少年時期正好和周杰倫早期的作品重合了。

Q:兵馬司被太合音樂收購之後,對於樂隊的發行以及演出有影響嗎?


A:我們並沒有感到影響,也是因為和兵馬司的合作只在發行上面。兵馬司是一個獨樹一幟的廠牌,這一點延續到了他們被太合收購之後的現在。兵馬司對自己的發行依然有最大的選擇權,同樣在我們的唱片發行上兵馬司也給了我們全部的選擇權,這方面我們合作起來非常愉快。 


後記:

《成長小說》為多事的2020年注入了一丁點希望,如果說現實註定朝向壞的方向前進,我們還能做的大概就是捏著音樂遞過來的一小撮希望,點燃火光,期盼新世界的到來。

期待未來能夠在台灣看到海朋森的詩情演出。

「我根本說不出像你一樣肯定的話,我削掉了自己的頭把它放在胸口。」

海朋森〈我們的歌謠〉,2020。 

 

本文不同步刊於《失蹤者之城》第八期,12月發行

 

〈幕布〉

〈歷史〉 

〈我們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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