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7日 星期二

All Pigs Must Die-Hostage Animals(2017)

Southern Lord Recordings是我關注已久的音樂廠牌,創始者是Drone Metal樂隊Sunn O))的成員Greg Anderson,早期的發行多以Doom/Drone Metal為主。2010年至2015年發了不少頂尖Hardcore樂隊的作品,像是Black Breath、The Secret、Baptists還有All Pigs Must Die(APMD)。APMD是我最喜歡的Hardcore樂隊之一,團名取自於Neo Folk音樂單位Death In June的一張專輯,目前為止的三張專輯都是由Southern Lord發行,團員皆是在Hardcore場景打滾許久的箇中好手。2015年加入了另一位吉他手Brain Izzi,他來自另一支恨意充滿的Hardcore樂隊的Trap Them,使得這張Hostage Animals聽起來更暴力、更毀滅。APMD的音樂很簡單,就是高濃度的恨!恨!恨!揮灑著鋪天蓋地的Hardcore聲響幹天幹地幹命運幹社會。A caustic Vision的開場彷彿惡棍特工用球棒猛砸你的後腦勺直到血肉橫飛;End Without End是旋律性較強的一首歌,他們在處理慢速轟炸依然條理分明,維持高能的恨意,一步步爬向深處蠶食人間的陰影。APMD的Bass手Matt Woods受訪時表示他們立志向英國邪魔系Doom Metal樂團Electric Wizard看齊,成為全宇宙中最重的樂隊。APMD足以貫穿頭蓋骨的爆裂聲響在Hardcore樂隊裡的確是數一數二,不過他們好一陣子沒有公開演出,因為鼓手Ben Koller去年底摔斷了手肘,復原不久後就忙著和Converge巡迴。

我向來反對文以載道的樂評傳統,非得要透過叛逆精神或是文化力量才能印證音樂的價值。大多數的創作,都不是被硬擠出來阻擋暴君的降生,而是生命與美學經驗拉扯後的腦汁結晶,或者結塊。

2019年8月19日 星期一

赤楊《空城》(2018)

赤楊的《空城》是我今年重播最多次的台灣專輯,他們的音樂漫出一股陳舊的美麗,彷彿久放的書籍側面長出的泛黃書斑,那是與時間的不仁慈對抗無數次後留下的痕跡,所有的傷與不傷,都藏在書頁裡,等待困頓的人前來翻閱。

赤楊的搖滾樂像是平靜的海波浪,起伏均勻的表面鋪上溫和的藍色漸層,靠近後會有滋味略鹹的飛沫撲鼻而來。令我想起我多年前在蘭嶼酒醒後第一眼見到的,沐浴在清晨裡的風景,潔淨、飽滿的陽光包覆海面,不留情的閃爍光線絲毫不刺眼。他們的歌詞經常以海為訴情的對象。例如「海闊天空好山水,沈浮著我的傷悲」,傷悲必須在風景中才能化解,而非混擬土與鋼筋,那只會反射成低沉的哀鳴;「對著大海咆哮,踩踏泥土和草」,海如果說自己的心胸最寬大的話,應該沒有人可以否認。都可以廣納百川了,一粒米的煩憂算得了什麼呢。

他們多數的歌曲露出被都市禁錮卻有無力解放的心境,那裏太吵太擁擠太冰冷太多的訊號,這一個個「太」構成了歌詞的骨幹,赤楊不為骨幹填上血肉也不為它穿上華美的衣服,而是面對著骨幹沉默、沉默、沉默,偶爾搭上它僵硬的肩膀喃喃自語,激動時分會果斷給出一拳造成手背瘀血。作詞者並不針對帶刺的城市提出帶刺的批判,而是柔軟地在尖刺密布的夾縫裡翻身,作作不怎麼高明的白日夢,描繪逃走的藍圖,縱使最後只成就一張沒有出口的迷宮。被城市生活重挫過的人們,無論最後決定妥協或是抵抗,都已經成就一種非凡。

在一大片裝ㄎ ㄧ ㄤ作勢的小厭世廢墟裡,還有樂隊唱著「生活再艱苦從不投降」、「我絕不讓自己沉沒,這滄濁的海洋。」等等腳踏實地的歌曲,一磚一瓦搭建被摧毀殆盡的精神堡壘,實在令人振奮。

上個週末參加愁城舉辦的小誌活動時巧遇主唱詹儒,當時被主辦單位的威士忌特調弄到有點醺的我試圖吐出連續的句子,向他表明我對於赤楊的喜愛,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以下為還原對話:

「我特別喜歡〈老人與海〉老人與海和〈淡水〉。」
「我也很喜歡?」
「什麼時候會出下一張專輯呢?」

之後就斷線了只記得破碎的詞,不過我記得有出現「新歌」這兩個字。




2019年8月14日 星期三

East Coast Avengers-Prison Planet(2008)

East Coast Avengers是由東岸嘻哈三傑組成,製作人是DC the MIDI Alien,Army of Pharaohs首張專輯中的名曲Gorillas即是出自他的手筆,和Stoupe一樣他也喜歡使用弦樂與對白當作取樣素材,但走的是俗擱有力的Boom bap老學校路線,身形精實,節奏再怎麼強也沒有多餘的贅肉會撞到地上,而非Stoupe那種無論橫看豎看眼前的黑都是黑的風格。兩位MC分別是Esoteric以及Trademarc。Esoteric深厚的功力讓他無論是個人或是團體的表現都非常搶眼,強發力的押韻與咕溜的節奏變換是他的註冊商標;Trademarc是摔角明星John Cena的表哥,Cena的進場歌曲You can't see me就是由他們倆一起唱的。

本張專輯多數的歌瞄準保守派人士心中最柔軟的一塊開槍,Kill Bill O’Reilly砲轟前美國福斯電視台王牌主播Bill O’Reilly,為什麼是前呢?因為他在2017年被多名女性控告性騷擾後被辭職。Bill O’Reilly向來被視為新保守主義的公眾人物,他的主張包括支持出兵伊拉克、反對同性婚姻等等,Trademarc在歌曲中直接噴他是強姦犯aka種族歧視份子aka性別歧視大師,2016年他還因為節目上一段嘲笑華人的訪問引發廣泛討論,這首歌的結尾還取樣了O’Reilly在某次節目錄影快結束時突然暴怒的片段,笑死。Too Much To Ask又噴了另外一位福斯電視台的右翼大將Ann Coulter,她曾經出過一本書叫做In Trump we trust

East Coast Avengers只發過這一張專輯,這也是Esoteric參與的組合中知名度較低的一個。要不是Spotify鬼見愁的推薦功能我也不會注意到。業餘的音樂推廣者能做的不多,在腦力與心神有限的情況下,我會特別給被甩離浪頭的音樂多點出來賤人的機會(是見人,這選字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自己要先喜歡才行,剩下來的就交給緣份吧。



2019年8月6日 星期二

Soul Glo-THE NIGGA IN ME IS ME(2019)

龐克與嘻哈音樂的裸體交纏不是什麼新鮮事,30年前的Beasitie Boys已經向人們示範過了,有時候龐克在上面,有時候嘻哈在上面,但不管誰在上面結果都是一級棒(喂!)。如果你想要重鹹一點,可以聽聽Public Enemy和Anthrax合作過 Bring the Noise,這是由嘻哈與鞭金演繹的巫山雲雨自詡為多元文化融合之島的台灣當然不惶多讓,雖然我們沒有酷到掉渣的Beasitie Boys,也缺乏 Public Enemy "Fight the Power"的造反精神,但是我們有龐克比莉姐孕育嘻哈週湯豪這對跨世代跨風格的母子傳為佳話,攜手打造次文化的正字標誌,為年輕人豎立前衛奢華的典範。不同樂風之間的變種和繼承乃是我大台灣特有的生物學現象,切莫驚慌。

30年前過去,費城樂隊Soul Glo仔細端詳著看似被前人摸透的兩者,捏出全新型態的Hardcore Punk。在不規則又癲狂的Hardcore上溶入焦黑的噪音和Rap的流動感。如瘋狗般剽悍的唸歌與怒吼交錯輸出,每一首的歌詞量直追嘻哈歌曲。甚至還有一首歌前半段是龐克,後半段卻掉入hip hop的迴旋。波濤洶湧的樂音中藏著深重的訊息,他們的歌詞大多與美國的黑人處境相關,像是〈21〉的一句歌詞"But the name of who murdered Korryn Gaines still hasn't seemed to make it out", Korryn Gaines是一位黑人女性,2016年他在與警察對峙的過程中被槍殺,兒子也因此中彈。〈32〉裡提到"White DIY is a fucking dead end path, and y'all can have this bullshit back",指出在白人為主的龐克場景中,黑人的聲音總是缺席。Soul Glo團名的來自艾迪墨菲主演的電影Come to America裡面一項虛構的頭髮噴霧,該產品以黑人為目標客群,噴了之後你的頭髮就會又油又亮充滿性吸引力。

Soul Glo詮釋了何謂名符其實的超越,首先要妥貼掌握Hardcore Punk與Hip hop的內在美,方能生成新型態的混種怪獸。這裡的超越與我大台灣民眾黨統領柯文哲口中「超越」 藍綠的意思顯然不同,島國的任何字詞都有超譯的可能,必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