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9日 星期日

另一種煙火-Elliott Smith《Elliott Smith》(1995)

To R:

夏日午後的海邊,天空很藍,海水卻不怎麼藍,風景說不上太美,可能是因為堤防邊成群的消波塊,孩子們穿著內褲在岸上堆著歪斜的城堡,家長們捲起褲管在陽傘下乘涼,少年們圍坐在海浪恰好拍打肌膚的地方發呆對望,外國人乘著衝浪板等待下一波奮起的浪。靠在肩膀上的你花了一整個下午研究我寬闊的手掌,你說那些看似凌亂的紋路其實都有意義,左手紀錄過去,右手預言未來,代表一種情感的印記、人生的隱喻或者說是命運的總和,例如左手掌心這個閃電般的痕跡表示你已經和過去的自己和解了,那些曾經刺痛著你的故事已經磨損並失去傷人的功能,現在的你可以放心想著那段過去,不怕一個不小心掉入陷阱,就像凝望十萬光年外的星星一樣,因為遙遠所以不再感到疼痛與絕望,那不過是混亂的世界裡其中一種不特別美麗的事物罷了。那麼右手虎口這個漩渦代表什麼呢,你說漩渦就是漩渦它沒有任何隱喻,提醒你某一天將會被捲入一座巨大的漩渦裡旋轉阿旋轉,過程中你可能是清醒的也可能昏迷,甚至停止呼吸,但是別擔心,我會牽著你的手陪你找到出去的路,因為漩渦會帶著我們離開這裡,通往另一個世界,只有我們的海邊。

你吐出了最後一個字,我望著你向著海風柔軟的側臉,想起了Elliott Smith的一首歌,原來從你的身上得到的就像是Elliott Smith灌注在我心裡的那些,潔淨溫暖,讓人安心,無論我再怎麼黑暗,至少還能擁有一扇向著世界的窗,而你就是窗,也是光。

T




2016年5月24日 星期二

To R-4

裁剪一段
勤奮吶喊的夜晚
換取鎖骨中間那枚
過份古老的吻痕

輕輕覆上我
幾近透明    困於青春的唇
讓新鮮的吻成為你肌膚的一部分

(哼!偷親)
(誰管你)

我們在融雪之後醒來
鑽進被窩打滾

2016年5月23日 星期一

TO R-3

你是夕陽
我是雲朵

你是大海
我是礁岩

你是天蠍座
我是望遠鏡

你是琴湯尼
我是檸檬片

你是焗烤番茄義大利麵
我是烤箱過熱冒出的煙




你是流星
我是許願的孩子

你是四季
你是風景



2016年5月22日 星期日

星期六凌晨-Leo王《沙發王》(2016)

自從去年底養成喝酒的習慣至今也將近半年,最近時常思考酒精於我的意義或是作用到底是什麼,一手啤酒或是一杯燙口的伏特加,除了帶給身體透涼及鬆弛之外,總感覺還有一些神秘的反應在頭腦裡進行,目前不打算以科學分析方法處理之,僅就半年內發生過的經驗將喝酒的狀態分為以下三類:首先是自己在家吃飯,這時候酒精幾乎沒有發生作用,那你幹嘛喝呢,純粹覺得邊喝酒邊吃飯的時候飯菜比較美味,換成紅茶拿鐵或甘蔗青茶就沒有這種感覺了,而且夏天喝啤酒時飛天遁地的爽感,非其他飲料可比擬也;第二種狀態也是自己獨飲,但是瓶罐數大增而且不只喝一種酒,可能是啤酒Feat伏特加或者啤酒Feat琴酒,喝到茫茫時還可能把兩者混在一起加速酒精的作用力,勉強用「銷魂」這個詞形容這個狀態,眼前的景物開始不定時慢速旋轉,塵封記憶的衣櫃被一腳踹開,佈滿灰塵的人頭與黑影浮現,在你呆滯的面容前面亂舞,為了抓住那些魔鬼的影子尾巴,你只能寫下那麼生澀的詩句,在理性與感性碰撞、交易並凝結成文字的過程中,逐步安撫那些充滿敵意的幽靈;至於最後一種狀態則是朋友坐在你的對面,由於此時你面對的不再只是自己,而是整個世界,透過對飲的人與影,你得以宣洩生活裡隱忍許久的那些即將爆炸的不滿與憤恨,例如某堂課聆聽同學們自顧自地說不知所云的歷史脈絡與大道理以及爭論哪個作家的作品比較優異,或是網路上哪個樂團又被捧到天上去,又或者那只是對於過去自己的悔恨及否定。以上三種狀態維持到月初,直到某天在朋友家喝酒後又增加了一筆不同以往的經驗,那個晚上喝了三小杯威士忌加冰塊,再接一杯十八天下肚後便倒在房間門口大睡,記憶停留在走出廁所的那一瞬間,好想知道那時候臉上掛著什麼樣的表情,在夢裡看見了誰的笑容。

此刻正在午夜悶熱的房間裡撥放這禮拜剛剛下載的Leo王《沙發王》專輯,一個晚上反覆播放了十幾遍有吧,那些跳動的節拍與恍惚的歌詞,相當適合這個極端chill、無所事事的夜晚。Hiphop這類的音樂也瞎聽了快一年,現在該是認真面對的時候了,但是要怎麼認真面對呢?我也沒有任何頭緒,那就從喝醉酒開始吧。暈眩時這張專輯似乎更加迷人,歌詞更能打進心裡,那些beat彷彿是漂浮在外太空的不明物體,在音樂放出的那一刻演化成爬滿身體的音符,引領赤裸的四肢開始舞動蠕動,脫離日常惱人的規矩隨意放蕩,有沒有韻律沒關係,有沒有美感也沒有關係,此刻的你正擺脫世間的束縛,享受七情六慾的橫衝直撞,迎面而來的則是許久沒有感覺到的自由與奔放。

感謝有你,與我暢快的裸體。


嗨翻了青春
想說反正一切都是過程
但會不會都是過程
最後走不出青春

這句真棒




2016年5月21日 星期六

To R-2

趁你睡著時
跳進你的瞳孔
留下半邊掌印

當不小心闖進生活的鳥群
擾亂你每日回家的小徑
掌印便會長成足跡
帶你離開失序的
金色棲息地









2016年5月16日 星期一

To R-1

在難得清醒的凌晨計算你
舌尖彎曲時的角度以及
睫毛落到枕邊的秒速
在下一個酒醉的黃昏忘記

直到你的鬼臉靠近我
日夜變形的嘴角
這才想起你髮尾漸暖的顏色

2016年5月14日 星期六

茫茫的鞋子-透明雜誌《我們的靈魂樂》(2010)

下午在西門町的新光影城看完兩場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共四部影片,分別來自四個不同國家-南韓、台灣、柬埔寨、智利,故事的主題難以一言蔽之,如果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消失的歷史」吧,看那些蜷伏在歷史的背面、無人關注的殘影,以何種姿態抵抗命運的不仁慈,這邊拾起磚頭向鎮暴警察砸去,保衛遭受國家怪物入侵的價值,另一邊則是以柔韌的身段,跟隨外在力量改變自己的形狀。觀看記錄片常常是一件不好受的事,就像是有人揪住你的衣領領你到酷刑現場逼迫你凝視他人的拷問,要你知道這個社會他媽的一點都不幸福,有些人仍然過著沒有選擇的生活,我想起了昨日下午在書店啃完卡夫卡的《變形記》,如果命運讓我變成一隻蟲,那我根本不會有選擇的餘地,人生早在出世以前就注定是一場悲劇,而我們經常為了擁抱微小美好的生活而選擇蒙蔽雙眼,將那些太過巨大的苦難屏除於陽光之外,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研究所至今也累積了不少觀影經驗,如今在面對紀錄片出乎意料的強襲球時,至少至少,我能做到咬緊牙關毫不閃躲,以寬容的心面對那些「人」的姿態,無論邊緣或是中心,醜惡或是美麗,不到非常時刻盡量不對一個人妄下評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是透過這樣畫上等號、貼上標籤等簡便方式就能夠全盤通曉,那可能是由一串形狀怪異的符號堆砌的強壯堡壘,或是眾多太空物質擠壓而成的流星,直到墜落前才會散發光與熱,也許用盡一生我們都無法拼出屬於那些個體的完整圖像。

走出電影院後,一時累積太多的資訊量還無法消化,看著人來人往的商店街不知為何覺得有些虛假,沒有一個人的臉孔是清晰的。我走進每次經過就會進去晃一圈的唱片行,看到架上有一本《樓下聯誼特刊》,裡面介紹了三個我喜歡的樂團透明雜誌、傷心欲絕和盪在空中(其實還有非人物種,但我對他們沒什麼印象)便順手帶走,坐車回家的路上隨意翻了翻,立即感受到這群人將音樂這一件事從引人煩悶的室溫煮到咕嚕咕嚕沸騰的熱度,燒出一鍋稍微好玩的有料生活,裡面有一句話是這樣的-「同樣的一夥人搞了夠久同樣的一件事,場景總會生成。」雖然以後大概不會再拿起樂器,可能也寫不出任何一首歌,但至少還是會拿著一隻快斷水的廉價原子筆,或是對著電腦螢幕敲下那些因為音樂而生的火光,捕捉一閃即逝的瞬間,化成眼前這些爛透的、缺乏脈絡、愛過了頭甚至根本沒人要看的文字,好好地數落自己一番。

寫字於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可能是為了記得吧,如果命運真的讓你變成一隻蟲,至少你還會記得那些搞砸過的事,曾經快活曾經醉倒,各種隨心所欲、無用也沒差的樣子。







2016年5月9日 星期一

To R-0

倒轉的煙靜止的海浪
在失去記憶的花園
穿透你擱淺在日光邊緣
燒紅的背影

而我還在自我意識消失的邊界
等待下一場無人觀賞的夢境
撿拾遺留在上一個世紀
淹沒在氣旋裡的暗語





2016年5月8日 星期日

少年的紋路-萬能青年旅店《萬能青年旅店》(2011)

「國共內戰的時候,我被迫與家人分開,無處可去,為了穩定的食物來源所以去報考憲兵隊,但他們卻拒絕了我,因為考試的身高要求是一百六十公分,初中還沒畢業的我只有一百五十幾而已,所以又去報名了傘兵,長官問我小小年紀來為什麼要來考傘兵呢?你的身高不夠、體重不夠,就連學歷也不夠,我回答在石家莊的家被共產黨佔了,再這樣下去會活活餓死,長官聽到這段話後便錄取了我,之後就隨著軍隊來到台灣,那時候還未滿十五歲。」

因為阿茲海默伴隨而來的失智症,爺爺丟失了掌握時間的能力,對現在的他而言,時間不具任何意義,只是日復一日無用的輪轉,不在意月曆又翻了多少頁,以及年老帶來的身體毀壞,已經過去的事和即將到來的事沒有任何差別,經歷過的事註定會被遺忘,不留下任何痕跡,但是那些遙遠的青春故事,卻始終堅實,如鑽石般散發著閃亮動人的光。或者你其實是在意那些流逝的時光,只是骨子裡的瀟灑與開朗提醒你不要執著於此,如同從前勇敢的你那樣。

上次回家的時候,你才講起這段我聽過好多遍的流離故事,我想這段經歷對你而言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到誰都無法奪走,再怎麼險惡的疾病也一樣。那天也是你的的生日,但是你自己卻不記得,吃飯的時候與你提起你卻疑惑地問生日不是過了嗎,這時我才驚覺你記憶衰退的速度已經超出我的想像,無法抑制流淚的衝動趕緊離開飯桌。你一點一滴忘記了關於自己的事,卻始終記得我在新竹念研究所,鼓勵我要好好地讀書,多寫一些文章。爺爺,你放心,我會的,就算寫的不好也會繼續,因為那是最適合與自己對話的方式,那個不怎麼勇敢、傷過別人的自己,在揭開傷痕的同時,記得你溫柔的樣子。

「我們是最後的老兵。」你悠悠地說著,為故事下了結語,用你始終不變的、寬容的語氣,聽你這麼一說,我的恐懼與擔憂頓時散去,相信你的樂觀與堅強足以讓你平安度過剩餘的人生。

這幾天反覆播著萬能青年旅店的音樂,一個來自你故鄉的樂團,我好像在他們的歌裡看見了你在石家莊的故鄉,雖然那裏早已衰敗,而我從未踏上。


小號太神





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廈崩塌
一萬匹脫韁的馬
在他腦海中奔跑



來到自我意識的邊疆
看到父親坐在雲端抽煙
他說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
就像我們從前那樣




2016年5月1日 星期日

無事

失去顏色的眼睛
潛入秒針斷裂以前
葬在橋底的夢境缺口
用血絲與眼淚編織一則
與墮落有關的預言:

只有在天空曬乾的雨季
我才能逃出你易碎的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