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30日 星期六

Entomed《Left Hand Path》(1990)

最近金屬聽得比較少,應該說連聽一張完整專輯的時間都不太有,晚上空閒時也給不出一張專輯的時間,聽幾首對耳朵負擔不那麼大的歌便昏昏欲睡。上班八小時不能戴耳機實在有點折磨,雖然偶爾還是會趁著辦公室沒大人的時候偷戴一下。昨天整個下午辦公室沒大人,當然大辣辣的直接掛上耳機,心血來潮想聽金屬所以播了Entombed《Left Hand Path》,雖然搭載著音質超級爛、所有樂器聲糊成一碗羹的廉價耳機,依然可辨識出記憶裡那厚重、粗麻又鋒利的鏈鋸式吉他,英文叫做buzzsaw tone,氣勢逼人的厚重聲響頓時壟罩著規矩方正的空間,暗影從眼角爬出,吞噬你的視野長成一隻黏糊糊的獸。

Entombed從第三張《Wolverine Blues》開始風格有些轉變,雖然仍是死亡金屬基底,但是律動感較重、侵略性較低,試圖在搖滾樂與死亡金屬的邊界攪出一片天,世人稱之為Death n' roll(是說錄這張專輯的鼓手Nicke Andersson後來真的跑去組了一個充滿野性的搖滾樂隊The Hellacopters),換句話說就是變軟了啦,鏈鋸式吉他也不見蹤影,雖然一些死硬派樂迷不買單,不過我還是蠻喜歡的,有令人起身跳舞兼幹架的衝動。

開站以來好像還沒寫過死金,這張算是我接觸死亡金屬(進入人間煉獄?)的起點,專輯裡火力十足、刀刀見骨的鏈鋸式吉他聲是由Boss Hm-2效果器做出來的,第一波出來的瑞典死金樂隊像Dismember幾乎都有使用Hm-2,而Entombed是開山始祖,也形塑了日後瑞典死亡金屬的風格。直到現在還有許多Metal/Hardcore樂隊使用Hm-2,像是Black Breath、All Pigs must die還有Nails等等,都是很帥的樂隊,有空再來寫。

關於Hm-2效果器部分參考這篇文章,裡面還有提到這款效果器曾在日本與台灣製造。

本來想找個現場,不過他們現場好像沒在用Hm-2了,少了瘋狂鏈鋸的撕裂感。




2017年11月25日 星期六

現在與未來-Eastern Youth 《感受性応答セヨ》(2001)

最近時常想起多年前Eastern Youth的那場表演,精確一點地說,是想起主唱吉野壽脖子上爆出的青筋,隨著恍惚的光線漫舞,彷彿下一秒就會掙脫皮膚表面衝向太空,我想就算少了一條青筋,他還是會繼續用力唱著,他體內蘊藏的爆量生命力是不可能被區區一條青筋擊倒的。除了青筋之外,我還記得他可愛的頭顱形狀,介於雞蛋與地瓜球之間,但比較偏向地瓜球一點,外殼堅硬內裡柔軟,但誰的頭不是外硬內軟呢?喔對了,他的頂上沒有頭髮,比蘇貞昌的還要亮上幾個單位,隨著歌曲強度漸增而暴漲的汗水,讓頭頂又更亮了一點,也有可能是我太過激動導致視線模糊,又或者現場做作的燈光忽明忽暗的後果。我沒什麼印象唱了那些歌,但是一定有〈素晴らしい世界〉。

九月底在日本逛唱片行時挖到了二手的Eastern Youth《 感受性応答セヨ》這張專輯(那家唱片行叫做Disk Union,如果喜歡龐克的話更要推),也許就是這樣才召喚出那條失散已久的青筋,檢測曾經因為一條青筋而雀躍整晚的我,在多年以後是否仍具有那樣的感覺能力。近日來筋的色澤以及強度日益明顯,具現化成一條鎖鏈綑綁著空轉時間遽增的腦,我能感受到筋的厚實與堅韌,反覆對著頭殼加壓,試圖從中榨出一些殘存的汁液證明你還沒有死透。不過現在腦袋裡仍是一片空白,擠不出什麼五四三,還散發出如封存在沒有通風口的廁所般多年的悶臭。想著未來不怎麼蔚藍的日子,突然有些失落,像徘徊在巷口無處可去只能等待救援的流浪狗。不知道吉野壽是怎麼撐過來的,那些關於人生的課題,我想他身上應該有很多強而有力的青筋,才能抵擋遠比青筋還強上許多的世道。

在命運面前,也許我們只能躺下來,叫他一聲爸爸。









P.S他們早期是玩更猛烈的龐克,一樣很帥。

2017年11月4日 星期六

替代役之歌-伍佰《白鴿》(1999)

歷經三個禮拜,總算離開了心智與身體日日夜夜被壓榨的成功世界。在那裏腦袋運轉彷彿年久失修的彈珠機台,應當咻咻蹦蹦充滿科技感的靈光消失無蹤,僅存幾顆無力的閃爍。思考完全不管用,一天兩天過去之後這東西便稀薄如泥,這裡一腳那裏一腳隨人踩踏,你只需要一張能夠輕易變換形狀的臉,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扮成什麼樣子,那裡的人管這叫做紀律與服從。在如此消抹個人特質的情境裡,不太會認人的我終於有了記不住別人名字的理由,因為那裏只有號碼。當然也分不清這個號碼跟另一個號碼有什麼區別,因為那裏鼓勵的是陽剛、乖巧還有群體意識,許多人也只會表現出與之相關的個性。而我也是,這三個禮拜以來每天都為了搭話而勉強自己不斷說話,和其他號碼交換著呵呵呵的敷衍笑容。有時候真的很想靜一靜但是沒辦法,總覺得自己的某部分就隨著一句句的廢話碎成一團不堪入目的菸蒂,徒留在水溝蓋上被風侵蝕,再也無法點燃。唯一感到清醒的片刻是在上大號的時候,大便落進馬通的撲通聲是一條美麗旋律,熟悉的像是伍佰的〈白鴿〉,帶我得以暫時飛出這裡,體驗一下久違的自由。一張張衛生紙就像是夏夜晚風撫過屁股,我靜靜地感受著讓人甦醒的涼意,原來上大號的基本能力還沒有被剝奪,還能感受到屁股上殘留的溫熱,還能夠呼嚕呼嚕吸盡廁所裡比最濃郁的拉麵湯頭還要濃郁的氣味。每天上大號的時候都希望大便是永遠擦不完的, 然後就可以找個理由跟分隊長說報告分隊長我的大便擦不完,所以我要在廁所裡待久一點。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這就是自由。

準備迎接將近一年的辦公室生活,我沒有把握會帶來什麼改變,也許就這麼被扯爛扯壞,也許就只是無聊罷了,也許會覺得有趣,也許會失去一些什麼也許不會。如果會的話也沒關係,我都準備好了,來吧。這三個禮拜以來我好像搞懂了一些事情,所謂的成長就是背離自我;所謂的成長,就是跟著大多數的人一起積極向上;所謂的成長,就是當社會的巨輪迎面輾壓而來的時候,你會希望他能溫柔一點,就這麼一點點。但是,在精神尚未被擊潰之前的某些片刻,你將會挺直腰桿,試圖阻擋其中一顆齒輪,就算那樣只是徒勞。


一坐上離開成功嶺的遊覽車馬上放了〈白鴿〉,無力跳動的心總算顯現生機。

「縱然帶著永遠的傷口,至少我還有自由。」



關於這個真世界,不小心,你就會事與願違。



2017年10月12日 星期四

Elder《Dead Roots Stirring》(2011)

Elder的音樂總是不老,或者說有一種凍結時間的能力,把多個陰暗暴烈的宇宙攪散、黏合,重組成一塊視時間為無物的寧靜世界,空間裡僅存物理性的流動,時間被凍結在初遇那一天。不對我不該用凍結,他們的音樂是有一點溫度的,不是狂熱的火山地形,岩漿汩汩有巨鷹有佛羅多還有死去的咕嚕,而是有人類裸體浸泡著的山中溫泉,在風吹草動中閃現著即將射出的濃稠人性,一擊斃了你企圖拆解的邏輯。在Elder式的宇宙裡時間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連續性的厚實樂句佔據成一道永恆的牆,一個太迷幻的世界於焉展開。迷幻這個詞應當是最貼切的,但是當坊間用迷幻來形容林宥嘉的聲音,以及蔡依林唱著你是我的迷幻的時候,我不禁懷疑我是不是搞錯了關於迷幻的種種。好吧,換一個詞好了,一個煙霧瀰漫到如夢似幻的世界,什麼,這個蛋堡唱過了...好啦蛋堡的話OK。

與Stoner Metal的傳奇大老Sleep同樣是三人樂隊,同樣具有一咬下去就噴的你滿臉汁的肥嫩音色與使人騰空漂流的強大氣場,但有別於Sleep一步步震得你全身酥麻腦袋ㄎㄧㄤ掉的衝擊力,Elder的音樂比較輕盈一點,滑順的樂句接踵而來讓人暈眩到天明,奔馳在美麗的時光裡。

啊前面不是說凍結時間這裡又出現時光,到底是...好吧,大概是我ㄎㄧㄤ掉了。





可怕的現場實力,還唱了今年發的第四張專輯《Reflections of a Floating World》的歌。

2017年10月1日 星期日

portrayal of guilt《portrayal of guilt》(2017)

近期聽到最棒的新進樂隊!Portrayal of guilt今年發行第一張收錄三首歌的Ep,如同一場精簡卻有精彩的火力展示,可以聽見多種重型音樂的醇與烈、內斂與狂放,讓我相當期待他們接下來的發展。他們玩的是高張力高破壞力、點綴著黑金屬況味的Screamo,剛柔並濟錯落有致,有些段落聽起來有點像另一支Hardcore/Black Metal的樂隊Young and in the way,但是黑金屬味沒這麼濃烈。第一首歌〈Humanity is Frail〉以超級大顆渾重的bass開場,同一套riff重拳猛力砸落直到骨頭應聲斷裂。而後交由吉他主導旋律,bass依然在低處咆哮,暗藏著好幾顆沒有埋好的地雷,隨時準備炸爛你的腿,當初就是因為被這首歌吸引到而認識了他們。第三首歌〈Mourning Ahead〉是一首沒那麼快速激烈的歌,緩慢掘出一口藏匿鬼魂的井,散發出Sludge Metal邪惡陰沉的氣息,三件式樂隊能層層疊疊到比每天用緊緻面膜的肌膚還緊緻的程度就是爽啊!


前幾天才與美國Screamo傳奇樂隊Pg.99共演,前途不可限量,海水不可斗量。

〈Humanity is Frail〉的Live

2017年9月15日 星期五

The La Coka Nostra《A Brand You Can Trust》(2009)

暗室裡掛著一盞枯萎的燈,住在這裡的人以此命名。只有在某人成為英雄之後才會彰顯出燈的價值。不過,要怎麼成為英雄呢,我也不知道,有人打死一隻蒼蠅、有人拉了一坨連續性的飽滿大便、有人便秘了十幾天,一切都是命運,端看大家的心情。但英雄只有兩種類型沒有例外:帥氣或是愚蠢。英雄現身之後,這盞燈會像嬰兒吸奶一樣吸盡英雄(通常只有一人)的炙熱火光,提供屋子裡的人暫時的光與熱。然而,大部分的時候,這燈只是一場殘酷陰冷的風,在屋內轉來轉去,轉得大夥頭暈目眩直打哆嗦,腦筋一片空白,久而久之,思考就變得緩慢。雖然我們知道這盞燈壞掉了,但我們不願意拆解並研究它,企圖觀察內部運作的機制,貼近它的本質。雖然我們的人不多,但如果集眾人之腦力,也許能夠想出辦法讓它永遠亮著,到時候,我們就不需要任何英雄。但我們知道人類其實很廢,不可能改變任何事 ,我們看不起那些努力修復、企圖為暗室注入永恆光亮的人們,身為人就該知道,讓人與人之間維持陌生免於鬥爭是最重要的事,只要黑暗與偶爾光亮的平衡被破壞,穩定的生活就可能一夕崩塌,在這裡,為自己而活已足夠深刻。除此之外,我們極度厭惡這個沒有光又造不出光的人生,所以把責任推卸給世界。這並不是抱怨而是一種哲學,我們還發明了一個詞解釋這種哲學-「厭世」,強力放送這個詞,讓世界知道我們是沒有才華的廢物,每天都想嚎啕大哭,每天都感覺到被世界吞噬。我們想證明我們是對的,所以把偉大的作家、哲學家兼思想家卡謬也拉進陣營,為他冠上「真正的厭世哲學家」的封號,想像他筆下的薛西佛斯是厭世的。

我們總是期待英雄降臨的那一刻,讓我們得以在短暫的白晝裡狂歡作樂,享受他人帶來的暢快歡愉,這也是我們唯一不那麼厭世的時候,也是這盞燈最閃耀的時刻。此時,我們的存在才有價值。

這盞燈的名字叫作台灣,我們是身處暗室、偶爾發亮的台灣人。


While every one of y’all's freedoms got emancipated.
You just surfed on the net and you masturbated.


La Coka Nostra是來自波士頓的饒舌團體,由DJ Lethal、Ill bill、Slaine以及Danny boy組成,這幾個人無論是外型或是音樂都相當重型,光看照片就能夠感受到從他們頂上冒出的騰騰殺氣。成員之一Slaine受訪時表示,他們的音樂受到許多類型音樂的影響,重金屬是其中之一(Slaine即將要出新專輯)。他們的Beat比較搖滾一點,加上拳拳到肉賞你鼻血流的唱法,歌詞大多圍繞著他們在骯髒的美利堅帝國打滾後的痕跡,用戲謔的喜感與批判火力回擊帝國的自我閹割與暴力。題外話,成員之一的Ill Bill和同是Rapper的弟弟Necro曾經組了一支樂隊叫做Injustice,玩Old School Death Metal,那時候Ill Bill 16歲,Necro 13歲...。他們倆之後的音樂,從封面到主題都可以嗅到重金屬的邪惡與血腥味。

這首比較溫柔一點,Ill Bill的段落是寫個她的女兒。


2017年8月30日 星期三

Enslave‎《Far East Hardcore Punk》(2011)

有些很酷很帥的音樂聽完後可以長篇大論說出好在哪裡,例如這個吉他好屌啊!這個轉折好酷喔!這個鋪陳很優美啊(這不是有說跟沒說一樣?)但有些音樂帥到腦袋停止轉動,愛在心裡口難開,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塊隨著口水直線噴出的象棋帥,把地板炸出一個坑,白煙裊裊上升,但是聽完還是很想寫些什麼,只好硬著頭皮撩下去。Enslave的音樂挾帶著強大的來自新世界的暗能量,轟的我在無聊悶熱的下午滿地找牙,腦海浮現了兩個旋律性較強的Crust Punk一流樂隊:Tragedy和Ekkaia。這張專輯真的太屌,男女主唱交錯炸裂,像一台把山路當賽道來疾駛的摩托車,高速、衝擊強烈卻引人入勝的旋律流星劃過每一個彎道,在墜落邊緣寫下速度的故事。雖然看不懂歌詞不過看歌曲名稱大概承繼了Crust Punk的暴動與解放性格。日本的Hardcore也是一門學問,很多音樂相關網站都有特別標註Japanese Hardcore的分類,有空再來研究,我最喜歡的是G.I.S.M、Disclose和Enslave,還有去年上過Obscene Extreme fest的元老級樂隊Death Side。

不是只有島嶼兩光派、肩負台灣新世代龐克魂的青春熱血才叫龐克,況且這種東西台灣最不缺了,理性的溫暖中帶有幾滴熱血的微醺就灌醉了整個社會,明明沒有醉也要假裝醉了,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帥一點,等會兒還可以在遊行現場拍張美美的照片上傳,讓大家知道我有在關心社會,是個勇敢的台灣青年。順便提醒大家,抗議完記得要跟警察說謝謝,因為我們是最有人情味的台灣人嘛。

希望台灣有一天能出現差不多強度的Hardcore Punk/Crust Punk樂隊,這個社會需要極端一點的聲音與行動,Fuck You。






在唱片行可以看到Crust Punk的Live,幹!

2017年8月15日 星期二

Against Me! - As The Eternal Cowboy(2003)

我時常幻想著這麼一家小店,位於城市絢爛的末路邊緣,生活機能不便,附近沒有全聯。不屬於宏偉迷人的XX式建築,也不必是風格獨具的文化創意產業,而是隱身在舊式巷弄之間,一家飄散著小說、重金屬音樂、嘻哈節奏與啤酒香氣,招牌隨時會掉下來的破爛小店。那裏有便宜的食物和酒,沒有最低消費,偶爾會有樂團表演,最吵的那一種,門票當然不會太貴;那裏有一些書和唱片,你可以自由借閱,或是拿你的好物來交換;那裏的員工很少,每天上班不超過6小時,待遇高於勞基法之規定;那裏沒有階級,容納得了所有想來的人-奔波整天的保險業務、夜班之前先來一杯的工程師、故作成熟的高中生、初戀失敗的大學生以及沒有國家的人;那裏沒有任何東西是過度包裝的-桶裝啤酒、巧克力餅乾、意見交換、痛哭一場和窩在角落的寂寞。

如果你在某個寒風呼呼的夜晚機車剛好在附近發不動,把機車推到這個看起來不像門口的門口,儘管向裡面的人求助。這裡沒有隔音設備,所以你在門口就會聽見裏頭傳來很帥的音樂。推開那扇一碰就會倒的紗門,記得要低下頭免得撞到矮的不太可愛的門楣,你會看到我和幾個朋友帶著僅存的一點浪漫,在吧檯邊聊著無關緊要的什麼。我們可能會不小心喝了太多而忘了招呼你的到來,到時候請隨意拿起一瓶酒加入我們。不用急著走,等我稍微清醒之後,我會為你放一首Against Me!,再幫你叫計程車。不過我希望你留下來,聽完這首龐克之後,我們可以聊聊你或我的故事。

就算你在別處過得不如意,至少在這裡會是快樂的。






2017年7月31日 星期一

人Human Being《動物Animals》(2011)

Rather be alive是瑞典龐克團Refused的一句歌詞,也是我認識龐克的起點,那時候約是2010年,在昏昏欲睡的課堂內找不到的有趣生物,我在龐克樂裡找到了,之後便開始接觸本地的龐克音樂至今。最近又重新聽了台灣重要的龐克團生氣的年輕人,腦中響起不能再這樣無聊下去的鬧鐘,該為自己的音樂喜好留下些什麼,好的壞的爛透了愛過了頭的那些什麼。每個人都是場景的一部分,都可以透過鳥布啦嘰或是正經八百的行動決定場景的樣貌,這並不是因為搖滾樂可以改變你我、改變世界,而是為了讓無聊的生活變得好過一點,就算這不是我們的時代,但我們可以找個角落小喝一杯、大吼過夜,享受不為了追求什麼的那一點點瑣碎的喜悅。

以上這段是甫發行創刊號的自製刊物《失蹤者之城》裡台灣龐克訪談計畫的前言。讀研究所的這二、三年來一直有辦刊物的想法,但一直沒有真正執行,直到某天,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滑板時,腦袋突然被閃電劈到秀逗,終於開了檔案開始策畫。從四月籌備至今終於發行,內容很多是取自於這個部落格,還有剛剛自費出版第一本詩集的朋友H的投稿相挺。裡面包含國外樂隊的訪談翻譯、音樂專輯介紹等內容,而這本刊物著力最深,也是我自以為的核心-台灣龐克訪談計畫,第一期訪談的對象是玩團經歷豐富的洪申豪,我和他在他的兩隻喵喵陪伴之下聊了許多,從台灣龐克場景的發展到樂團錄音補助的問題,還有嘻哈、輾核等音樂聆聽心得。創辦這份刊物的理念受到龐克文化的影響很深,樂迷不是只能在台下把人撞爛而已,樂迷也可以是積極的參與者,在歷史的邊緣用力打滾,這樣的權利從來不只屬於台上的樂隊或是圈子內的人而已。這份刊物不是商品也不會蓋上屬於哪裡的正字標記,比較像是一位還相信書寫能夠帶來些什麼的邊緣樂迷,某段時間內雜亂無章的書寫成果,充滿要死不活的直覺與衝勁,不屬於任何美學流派,缺乏隱喻及批判的符號,更沒有飽滿生動的情緒營造以及老練的敘事節奏,我只是想要譜出一段狂野之心尚未被社會收編之前,看似生猛、實際上也確實有點猛的進行曲。首波印刷200本,印刷成本16元,售價70元,目前正積極尋找寄賣店家中。這本刊物不會有什麼宣傳,也不會辦粉絲專頁收取幾個讚在上面發文取暖,然後賣出幾本要脫光跳海,遑論什麼狗屁行銷企劃與附贈活動,因為人擠人的地方總讓我感到困窘,邊緣一點比較舒服自在。

這本刊物雖然沒有特定主題,是以音樂作為大方向,但我希望能夠留一定的篇幅給重型音樂及台灣本地優秀的音樂。如果是台灣本地優秀的重型樂隊,那當然要更努力推廣,像是已解散的本地優秀的Hardcore/Screamo樂隊-人Human Being,不知道是不是史上最難搜尋的團名。雖然他們只出過一張專輯《動物Animals》,但已經足夠為Screamo這類在台灣處於邊緣再邊緣的類型音樂,留下一張辨識度極高、值得後人景仰的作品,時而細水長流,時而浩浩湯湯。第一首歌〈島嶼城市 咱〉 讓我想起同類型的瑞典樂隊Suffocate for fuck sake,這首歌像一段沒有說完但情節豐富的故事,餘韻纏繞,台語的口白配合旋律的漸進相當迷人。第三首歌〈破悲絕〉是我最喜歡的歌,這首曲子宛如拳王阿里蝴蝶般飛舞、蜜蜂般螫刺的攻擊,輕盈的拳頭有如落在身上的雨,淋濕後才明白所謂的希望只會換來一場絕望而已。整張專輯粗聲粗氣地唱出島嶼生活的坎坷與絕望,激情的嘶吼裡漂浮著難以清理的憂傷殘餘,紀錄敏銳的心靈和命運搏鬥後流下的血與淚。專輯中每一首歌的歌詞都是用台語寫的,但我的台語比我的內褲還要破,所以並不能全盤掌握歌詞的意境,但聽到歌曲中比較突出的台語ㄎㄨ一ˋ ㄎㄠˋ時仍會發出幹!這是台語!的驚呼 。不過,這些由一條條怨嘆的瘡疤構成的灰色旋律,是不需要透過語言來證明它的美麗。




2017年7月16日 星期日

魯蛇的塵世-Motörhead《Bad Magic》(2015)

魯蛇國的國民現在請立刻放下手邊工作,小跑步到離你最近的草坪上,值日生準備升起國旗,樂隊準備演奏國歌。魯蛇國民請帶著你的玩具,朝著魯蛇國旗立正站好,記得要按照順序脫光全身的衣物,一脫帽,二脫衣,三脫褲,衣服不用穿回來了,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魯,國王的新衣也是長這樣子的。最後,請大家跟著我唸一遍魯蛇國王的座右銘:「自己的國家自己救,魯蛇國不用你們救。我們之所以為魯蛇,是因為我們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不要忘記,我們是偉大的魯蛇世代,前人從未到達、後人無法企及的魯之高度,滷汁深度。」

回到房間後,我望著遠方被大風吹過仍然扶不起的魯蛇國旗,腦中響起了一段旋律,伴隨熱氣蒸騰出一張逍遙的面孔,那是我的老鄰居Lemmy,他總是穿得像個快活的Cowboy,我始終認為在這個禁錮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是自由的。雖然這裡這裡禁止任何與音樂有關的事物,但是Lemmy的家裡有一堆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CD,還有一台應當也被禁止,結合遊戲機台與冰箱功能的機器。當我去串門子的時候,他就會從冰箱裡拿出模仿冷凍肉塊的塑膠盒子,沿著肉的油花分布,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張CD放給我聽,那些都是Motörhead的專輯,是他以前的樂隊,他們玩的是粗曠又真摯的音樂,像一顆淌著血的心臟被徒手挖出人體之後還持續跳動。我未曾聽過音樂這種東西,Lemmy和我解釋,音樂有很多種類型,他玩的是最帥的那一種,叫做Rock n' roll。有一次我問他:「這裡不是不能玩音樂嗎?」只見他粗啞的笑了幾聲,仍然專心的玩著遊戲機台,口中噴出了幾道威士忌的光,彷彿在嘲笑這個狗屁翻天的世界。但是他現在被有關當局抓去關了,因為某天警察到他家突擊檢查,程序結束後,他從冰箱裡拿出肉塊準備料理佳餚與警察共飲時,不小心拿到假的,一片片CD就這麼匡噹落地,警察見狀便將他上手銬,準備送上警車,我聽見警車的鳴笛便跑出去看,穿著黑色襯衫的他一如既往,露出太過坦白的胸毛,向天空發射最後一擊的自由。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他,我時常會到他那尚未被腐爛的人性佔據的家裡,在他最愛玩的遊戲機台上放一瓶威士忌,回想著與他一手握一瓶威士忌的場景,喔不對,他是兩手握兩瓶。再哼上我最喜歡的一首他寫的歌〈Till The End〉:「The one thing you will never lose is the singing in your head.That will still be with you until the end.」熟悉的威士忌香氣竄進鼻腔,模糊了我的眼睛,他的豪氣將永遠駐足在這-魯蛇的塵世樂園裡,唯一的自由之地。

「總有一天,我要粉碎這一切。我不屬於這裡,我有我自己的王國,那裏有威士忌,和fucking Rock n' roll。」

Tribute to Motörhead and Lemmy Kilmister.




2017年6月24日 星期六

孩子協奏曲-Cobalt《Gin》(2009)

自從高二被《死神的精確度》迷得不要不要之後,往後的人生便跟著伊坂幸太郎的小說一起長大,追到現在也將近十年了。他的每一本書我幾乎都有買,如果有出簽名版的書我也一定立刻預購,有些甚至還買了兩本,在台灣辦的簽書座談會也幸運抽中參加資格。大概只有遇到伊坂我才會切換成貴婦遇見LV的迷弟狀態,如果出版社哪天出了伊坂幸太郎簽名原味內褲我大概也會買單。十年就這樣過去,人不知道有沒有一些長進,十年來閱讀伊坂精華經過累積、濃縮與進化,長成一個名為伊坂的小精靈住進骨子裡,大概在肩膀附近的位置,有時候肩膀痠痛可是就是他造成的,八成是伊坂出了新書而我沒注意,所以小精靈生氣氣。

伊坂的小說影響我很多很多,包括寫作的幽默感還有觀察世界的方式,有時候和別人聊天回了一句好笑的話時,小精靈會提醒我:「這句話很像是伊坂小說裡的誰誰誰會說的喔。」大部分伊坂的小說很青春,當然他也有嚴肅的作品,但是他也會把堅硬的議題處理得柔軟。伊坂小說的青春感不是世界沒有人懂我的片刻哀傷,或者對天咆嘯的亡命氣焰,而是如窗外風景般奔馳的青春。在溫度恰好的午後迎風向前,留著差不多的汗,偶爾還會不小心把汗噴到旁邊的人身上,然後說聲對不起。這樣特別的青春感覺來自角色個性的設定,伊坂的許多角色都帶著一些古怪的堅持,或是一種身而為人我就是要不服從的叛逆,在某個嚴肅的場合中發生作用,例如搶銀行、搶超商、世界末日或是死神降臨時。這樣的叛逆有時候太過直白,你會覺得他怎麼可以那麼傻,傻到天塌下來都與我無關,哲理跟無理傻傻分不清楚。不過最後總會被他說服,好吧,活得歪歪扭扭的也沒關係,快樂善良就好吶。故事的結尾經常是瀑布般洶湧的暖意落進心底,在岩石上敲打出青春的浪花,沾濕了你拒絕世俗的心腸。

伊坂對於音樂的愛好體現在他的小說裡面,你可以從小說裡接觸到他喜愛的音樂類型,甚至從作品中讀到某種音樂的風格。最近的一本《潛水艇》即充滿爵士樂的即興和律動感,還有樂手之間相互較勁的醍醐味。不過今天沒有要聊爵士樂,音樂與文學的交鋒讓我想起了美國黑金屬樂隊Cobalt《Gin》,這張專輯致敬了我很喜歡的海明威,這致敬不像頑童致敬宋岳庭那樣,不三不四的隨便丟首歌然後賣件衣服,專輯同名歌曲直接高喊Hemingway save me。面對一天能喝17杯威士忌加蘇打水卻不會醉的海明威,他們直接用海明威喜歡的杜松子酒來當作專輯名稱,專輯的封底封面都是海明威的照片。有一首歌甚至直接用海明威的短篇小說來命名-〈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中文翻譯為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個人相當喜歡。這樣的致敬才真正狂熱夠有誠意,我想他們的骨子裡大概也住著名為海明威的小精靈。

那次伊坂來台灣的座談會,拿書給他簽名的時候我很害羞地跟他說:「因為看了你的小說,我開始寫東西喔。」伊坂也害羞地笑了笑回答:「很棒呀,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寫的東西。」(我:傻笑),這願望如果實現我大概三百輩子無憾,所以我要繼續寫下去呀。




影片下面的回應:
No, that's Tom Cruise on the picture! :)
No its not tom cruise, its Ernest Hemingway.
...



2017年6月3日 星期六

消失的酒瓶-宋岳庭《Life's a struggle》(2003)

那天聽同學提到另一個我不熟識的大學同學已經結婚生小孩了,他旁邊的人聽到後就說了些什麼,但是我沒聽清楚,然後大學同學說:「你不要這樣說,他領先我們很多。」他旁邊的人回他:「現在領先並不代表永遠領先。」

不聽前後文的話還以為他們在談論某場球賽,結果是在聊一個人的生活。我不是很懂為什麼結婚生子就意味著「領先」其他人,我也沒有開口詢問,雖然那是值得慶祝的人生里程碑,但這樣的談話好像將人生比喻為登高比賽,建立在與別人比較的基礎上,可是要前進幾步並不是自己決定,因為上帝在我們出生之前發給每個人一張相同的表格,上面有很多選項,做了哪些事就在上面打勾,然後上帝會決定你可以前進多少。結婚生子大概是上面很重要的一項,完成後可以前進好幾步附贈旁人稱羨的眼光加上上帝的好棒棒。有時候你想發呆望著天但是沒辦法,因為上帝之手會推你一把,偶爾還會不小心太大力讓你跌倒,再告訴你打斷手骨顛倒勇,等你到達最高點之後才發現腦海裡的風景比較美。或許吧,在某些人眼中人生就是一場比賽,需要別人給你一張表格告訴你該循序漸進做些什麼才能通往幸福的彼岸,在眾人的加油聲中才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跟著競爭、領先、落後的節奏踏步踏步,拼命追逐一種大家覺得哎唷!不錯唷的生活。你好像電玩遊戲裡的的瑪莉,被看不見的、超出視野與維度之外的怪獸控制,以為越級打怪的成果是你的意志延伸,但那只是來自怪獸一根手指的命令,破關只是換來他的心滿意足。而打敗大魔王後救出來的公主走出城堡之後就會與怪獸結婚,然後他會遙控你幫他在上帝發的表格裡「結婚」那一欄打勾。(後人將這故事傳為美談,修改增補後成了《美女與野獸》賣給迪士尼)

領先我們很多,這句從別人齒縫間溜走的話卻停駐在我心裡好久,我不知道人生聽到我們用領先落後來談論他會作何感想,不過我想他應該是不想跟別人比較,也不願意自己雜亂但充滿活力與心靈深度的思緒,以及過人的天生爆發力就這麼被人類機器打壓打壓,揉成一塊扁平的組合肉餅放在天平上秤量,日後被做成討好所有人味蕾的漢堡。荒謬的是,這個漢堡裡的生菜比肉還要厚上很多,並且要價不菲。

關於身為組合肉餅的恐懼,〈Life's a struggle〉說得犀利又漂亮,但是我們真的幸運很多,不曾被警察逮捕也沒有被誰背叛過,就算如此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寫歌的時候體內一定有些什麼正在燃燒。



我最喜歡的一句歌詞是「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他們算什麼,沒有誰有權利拿他的標準衡量我。」



買了《Life's a struggle》這張專輯之後才知道宋岳庭除了〈Life's a struggle〉還有其他好歌,但是為什麼音質那麼差,看到專輯的封底才明白,原來他所有的歌都是用卡式錄音機錄的...(這是什麼上古神物)。


這首的flow一直讓我想到小人的〈死鴨子〉。





2017年5月23日 星期二

Full of Hell《Trumpeting Ecstasy》(2017)

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搜尋任何最新發行的專輯,或者說從來就沒有這樣的習慣,以前還在用臉書的時候還會無意間看到哪個喜歡的樂團要發專輯,但是大多時候都是很興奮的按了讚,然後忘記它的存在。事後回想起來,那些音樂的資訊對我來說就像是中壢埔心油雞一樣又油又香,一不小心愈吃愈涮嘴直到肚子粉不舒服粉想吐,回家後媽媽問你油雞好吃嗎的時候你只能指著黏在嘴邊的一團嘔吐物嘿嘿傻笑。所以吶,後來決定聽音樂好玩就好,不用跟上最新發行也沒關係,吸收太多東西到頭來反而是一場空。現在大部分的新音樂來源是Youtube和Last.fm這兩個網站,有閒的時候就隨便連連看,沒閒的時候放放電腦裡的舊音樂,好不愜意。雖說如此,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因為一首歌而去找整張專輯來聽的經驗了,Full of Hell是近期唯一。

今年發行的第五張專輯《Trumpeting Ecstasy》延續他們氣勢渾重、張力十足的風格,在Grindcore的基底之上溶入令人窒息的刺耳與黏稠段落,營造出變了心的前女友死命掐住你的脖子準備把你痛打一頓的絕望感。一下是斷了線的風箏在天空的黑板上刮出尖銳噪音,一下是脫韁的野馬被遠方襲來的殘餘低音困在死亡沼澤,與水中的萬千屍體成為鄰居。專輯放完之後我開始放空,腦腔變成一座高速旋轉的打蛋器,把那些與意識纏綿的咿咿呀呀不知所云的,暫時稱為恨意的東西打成愛的泡泡,幫失落的心呼呼。這些咿咿呀呀的東西遠比規矩的世界、虛假的面具與該死的座右銘更具意義,得以讓你暫時忘記人類的愚蠢與裹足不前,但是仍然對於人類的沒有作為感到喪氣。








2017年5月16日 星期二

健力士最高-生氣的年輕人‎《生氣的年輕人》(2008)

「人生中最糟糕的事,就是聽從他人的指令。」-傑米.巴特利特《黑暗網路》頁110。

偏偏生活就是不斷地在聽從他人的指令中度過,重複著最糟糕的事,重複著同樣的噩夢。明明是本探索網路使用之可能與現象的報導書籍,但是在閱讀過程中卻不斷夢見卡夫卡的《城堡》,印證卡夫卡影響力之巨大足以穿透一個圍困在論文中的日常研究生堅閉自守的心靈,雖然你不是在讀他的小說,但我甘願如此。最近偶然得知英文裡有個名詞叫卡夫卡式,寫小說可以寫到名字變成形容詞,人類歷史上沒有幾個人辦得到,真的很帥,經典的帥。

實在痛恨動不動就稱某個東西為經典的話術,經典應該是留給後人去評價而不是自己說了算。但是不管,今天我真的真的很他媽的想說(你是在傲嬌什麼?),生氣的年輕人絕對絕對是台灣龐克的經典之作,歌曲裡那些面對未來時持續膨脹但不會爆破的不安還有與時代扞格的人生哲學,八成會被一代代無處可逃但仍拚死拚活高喊塊陶阿的年輕人們傳唱下去。在這樣一個不是我們的時代裡,有人選定一個無聲的角落往死裡鑽,但是鑽破頭也鑽不出一個小宇宙,轉頭一看身旁的老鼠竟然有個窩;有人橫衝直撞到身體腐爛,意識被酒精高速真空吸走,不知道明天的工作怎麼辦;有人什麼都不做留在原地發呆,但是被一雙突然出現的看不見的手推你向前跪著走,朝著不知名的神膜拜。我們就像是無人管理的社區公佈欄,狗兒時常來腳邊撒野,身上貼滿路過的人隨手黏上的傳單,被一張張白紙黑字與風乾的尿液定義,在快要被風吹走的消息中尋找存在的證明:今天用極低的價格要求你的勞力,明天附上昂貴的管理費繳納單,後天是早已內定好的委員選舉結果,他和某個黑道勢力掛勾,大後天是檢舉罰單外加監視器畫面,因為你忍不住在電線桿上寫了個幹。喔對了,還有那些生花妙筆的廣告標語:像草莓一樣脆弱的年輕世代、像榴槤一樣帶刺的堅硬青年。但是我們沒有那麼生動寫實,我們比較抽象一點:我們是喜歡吃草莓、喜歡攏溜連的帶刺的蝴蝶。

被資本主義、黨國、父權結構、時代精神、大敘事、後現代等從來搞不懂在幹什麼的「大」名詞勒緊快要窒息,像一根吃了威而鋼仍然硬不起來的陽具。雖然這不是我們的時代,但我們可以在深夜明亮的音樂與啤酒中枉費青春,在生活還沒有被世界改變得面目全非以前試著做一個有用的人。然而,大多時候我們選擇在社群網站上消磨時光,分享每一個追尋自我的片刻,在人群匯聚之處強調自己是多麼疏離複雜,例如放上喬了好久才擺好Pose的照片順便附上一首寫得很爛的詩,總是和愛情有關;成為好幾個粉絲專頁的管理人複製自己的哀愁,在轉貼之間看見一種多重且誇飾的美感。我們想讓自己在淺薄如一張紙的當代社會中看起來迷人且富有情感與知識深度。這樣的時代,我們的浪漫。



生氣的年輕人主唱是何灝,現在叫DJ COSiMOZ,玩一些取樣的東西。吉他手現任傷心欲絕和勝利一族的吉他手劉暐,現任傷心欲絕主唱許正泰代打過鼓手,Bass手是非人物種的撥屎,其他團員不知道是誰。透明雜誌〈性的地獄〉致敬了這首歌。



論文寫不出來了怎麼辦?


當三小兵?

2017年5月5日 星期五

生氣年輕人-L.C 小光《We Rap Good》(2013)

上週又與A相約滑板,同樣的地方同樣的熱,但風景有些不同,上次那位抽菸的中年大叔這次沒有出現(也許有只是我辨識人臉的能力太過低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大叔,他和之前那位中年大叔看起來是同一家房仲公司的,穿著同樣的制服在抽著菸望著天,但是他似乎沒有那麼寂寞,動作豪邁吞雲吐霧的樣子散發著我是世界之王的氣魄。抽完菸後,他的目光轉向我們,饒富興致的看著我們滑板,指著身旁的花圃對我們說:「你們會這樣跳上來,再跳下去嗎?」邊說邊用手模仿飛機起飛下降的動作「不會欸,我們很廢。」「這樣子喔。」大叔笑了一笑,像是爸爸鼓勵正在學步的小孩跌倒後而流露的笑容,大概是在對我們說總有一天你們一定跳得上去,但可能跳不下來。

「你看過國外有些人會在院子裡放上滑板的道具,讓它變成一個小型的板場,那是我的夢想。」A說這句話時的口氣與平常並無不同,但是展現出的力道和平常截然不同,有一股未知的能量隨之到來,敲擊著沉寂的空氣。當夢想這兩個字鑽進我的腦海時,我有些迷茫,好像聽見了另一個星球的語言,想要翻譯這兩個字卻徒勞無空,因為腦中沒有任何對應的詞語可以解釋,好些日子以來這兩個字幾乎沒有在生活中出現,我不確定它代表著。不過,聽到A說出夢想這兩個字時我有些激動,我想這件事應該放在他的心裡很久了,他說這句話時的熱情如火彷彿可以燒掉旁邊一坪幾十萬的大樓。原來之前是我誤會他了,其實他還沒對人生舉手投降,他拒絕就這樣被不留情的時間輾過。雖然大部分的時間必須遵守不知道誰制定的規則來玩人生這場遊戲,但至少可以自己決定,要怎麼玩比較開心,也許這就是他玩滑板的原因。做完最後一個招,A說他再幾個禮拜就要去上班了,所以只剩假日可以滑,我說沒關係,假日再一起玩。我看著A離開的背影,清澈的像深山裡寬闊的湖泊,低調、安穩卻飽藏生機。這時的陽光變得更加刺眼,他的背影就這麼消失在陽光裡,成為了陽光的一部分。我望著向我走來的一對父女,爸爸牽著應該是幼稚園年紀的小女孩,陽光映照出他臉上那些藏在最細密的皺紋裡,很深很深的溫柔,不知道他有沒有夢想?如果有的話又會是什麼?回家的路上,我對著每個路人在心裡默念著。

我相信A總有一天會實現他的板場夢想,希望那天我們都跳得上去也跳得下來。



如果要選台灣饒舌歌手最迷人的聲線的話,我會投L.C一票,灰暗卻令人安心,帶有暖烘烘的溫度。這張專輯算是在台灣嘻哈中相對少見的風格,偏向低沉、濃烈到嗆鼻的東岸嘻哈,像綿綿的夜裡隱身在烏雲背後黯淡的月,刻意低調但藏不住想要衝出去向世界打架的帶種氣勢。雖然不被世界看見,但是我知道,我就是夜的代名詞。特別推薦〈任意門到球場〉,和另一位低調卻強悍的本地饒舌歌手Shian合作。


2017年4月24日 星期一

很久沒喝了-勝利一族《勝利一族》(2016)

兩周前與久久不見的大學同學A相約滑板,A這兩年在美國念研究所,最近剛畢業就馬上回台灣面試工作。其實大學時候我與他並不熟,是畢業後得知對方有在滑板才連絡上,雖然我滑得很爛,也沒有很積極在練招,連個最基礎的Ollie都做不順,但還是很喜歡滑,可能是因為站著不動就比別人走路還要快的感覺蠻爽的,畢竟平常做什麼都比別人慢。我們滑了一陣子之後坐在一間房地產公司旁休息,同時間有一位穿著白色襯衫,身材中廣的中年男子從裡面走出來抽菸,他抬起有一些肥胖的下巴望著天空,好像在想著與工作無關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有些話想說,但是沒有人聽他說。

 此時,A正與我說著一些在美國生活的事,那不是因為尷尬沉默而硬要找話聊的社交話術,而是帶著一種不吐不快的氣質,但憑著我們久久沒見面也不是那麼熟稔的交情,我有點驚訝他竟然會對我說這些話。我不太明白身在異鄉這麼久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回什麼,就這麼聽他說著,只感覺他並不是那麼想這麼快去工作,但還是去面試了。然後,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無可奈何地說:「我的人生就這樣了,怎麼辦,怎麼辦。」說完這句有點沉重的話之後,他的臉上浮現一道戲謔的笑容,好像在嘲笑自己,怎麼就這樣被人生打敗了,或者他是在佩服人生怎麼能這麼厲害,就這麼把一個人K.O,我想我明白他的感受。也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拿起滑板又開始玩,我繼續坐著發呆,那位抽菸的中年男子仍然叼著菸望著天,我模仿他看著天空的姿勢,幻想能變得和天一樣高,卻只看見一坨刺眼的黃色壓扁我的臉,有點想去問他到底在看什麼,但我沒有勇氣。這時我想起了最近看的漫畫《Zero》,關於一位強大又孤獨的拳擊手的故事,雖然強大我無法領略,但是孤獨我卻懂一點,我想那位抽菸的中年男子應該也懂。


聽著聽著勝利一族的歌,想起了這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也許人生確實很厲害,但是我不想那麼快被打敗。


2017年4月12日 星期三

移民火星

他想要移民
因為台灣好像快要毀滅了
他不想移民到其他國家
因為沒有一個國家是自由的
火星上沒有人
應該會比較自由
所以他決定移民火星

從來路不明的新聞得知
移民火星的計畫
至少要十年後才會成行
但是信樂團明明在十五年前
就已經唱過
愛火快滅的人只要關掉手機減肥整形
就可以移民火星

他感到失落
他的愛火正在燃燒
所以關掉手機減肥整形也沒有用
於是他參考火星探測衛星拍攝的照片
加上一湯匙的想像力開始描繪
心目中火星的樣子

十年後他成為了一位畫家
賣出了很多幅關於火星的畫
有很多人來電請他畫金星
他總是回答我只會畫火星
還有偶爾掠過火星的彗星

從來路不明的新聞得知
移民火星的計畫
至少要十年後才會成行
他覺得有一點難過但也不是太難過
因為人說的話可信度本來就很低
況且他現在過得很好
用賣畫的錢蓋了一棟
有一點像但也不是太像火星的房子

他還是不知道關掉手機減肥整形
到底能不能移民火星
他只知道
在這個人機一體的時代裡
沒有人關得掉手機

但是像十年前一樣
很多人減肥整形





2017年4月9日 星期日

銷毀與燒毀-Atmosphere《Southsider》(2014)

研究所生涯沒意外的話會在半年之內結束(希望不要有意外,汗),剛進來的時候充滿著學術熱情,想像這裡會是個自由、開放、能夠將熱情兌現的地方,許下宏願畢業時一定要寫出一篇深度、廣度與硬度兼具的論文,卻沒想到滿腔熱情與鬥志卻隨著修課而消磨殆盡,上課時滿腦子只想把學校給炸了修到一定程度的課之後對於上課的好感度只會直線墜落,畢竟上課只是獲取知識的其中一種管道而不是唯一,遑論課堂進行的模式大同小異,上久了想法很容易被限縮成一套SOP,例如期末一定要交一篇報告證明自己有學到東西,還有討論期末報告的時候總會被問到:「你要用什麼理論來分析?」 然後寫論文的能量就在緊繃不諳人性的課程安排中慢慢流失,老師反映課程規定時還換來系辦阿姨一句阿是你自己不注意,世界終究像是卡夫卡所描述的,是一座錯綜複雜的城堡,你很想知道是誰控制了一切,但你不會有知道的一天。這樣的訓練和課程安排搞不好沒有錯,或許其實是有益的,只能說我不喜歡這樣的訓練,雖然我還是很享受寫論文時所必須經歷的消化、吸收與思考的過程,但是在需要遵守許多規矩並且在前人設定好的框架內學習文學的方式並不是我想要,這樣的文學並不是文學而是座漂浮在遠方的小島,籠罩在主義的霧霾裡,而我頭重腳輕地在理論之海中載浮載沉,隨時可能被迎面而來的後現代或是後殖民爆頭淹沒。這種感覺也像是太空人老是把時間花在尋求一種完美近乎苛求的描繪火星的方法,而不是懷抱著「總有一天我要登陸火星」的意念,想辦法接近它、到達它,最後太空人反而成為了畫家,但終其一生只會畫火星。報告寫得再好、理論用得再怎麼嫻熟對我來說都只是與現實相隔30cm也就是鄉民老二的長度貼地飛行,與烏龜頭擦肩而過,連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這樣的文學距離生活太遠,我想要的是兩隻腿紮紮實實踩在地面,感受腳底傳上來冰涼或是溫熱,也許偶爾會站不穩跌個狗屎,但你可以慢慢用各種方法培養與現實的關係,在欲擒故縱之間迸出愛的火花。所以,你只好另尋出路,例如在這裡寫一些廢話,還有正在進行中的小刊物計畫。



Atmosphere的《Southsider》這張專輯來的恰好,彷彿一劑強心針讓我得以撐過畢業前夕的危急存亡之秋。Slug是個說故事高手,或說或唱似說似唱的口氣相當迷人,歌詞充滿生活體悟、人生獨白加上一堆與現實對撞後無法回收的垃圾情緒,彷彿被大浪拋上孤島後之後步履蹣跚的在沙灘上留下紛亂的腳印,醒來後決定回頭紀錄那些或許殘破或許完整的足跡,試圖想起意志消沉時曾經說過的話,雖然說話的對象可能只是一顆排球而已(不知道他用什麼理論?)。



No matter what the world’s tryna say to you.
You gotta write your way through.



這首是Slug寫2010年去世的好友同時也是饒舌歌手的Eyedea,超級感人。



Atmosphere的音樂乾淨簡潔,這張專輯用了很多鋼琴和吉他的聲音。

2017年3月25日 星期六

流星

兜售靈魂的人藏在大街角落裡
在呼氣與失意之間
偷偷上演一場與老鼠的告白

老鼠一臉木然
看著路上裝傻的人們
說著令人尷尬的道理
也許我也是其中一個

老鼠的眼神指向我的閃電
好像在跟我說
你應該去換張靈魂
帶上你的愛人
漂泊一生

2017年3月20日 星期一

Disrupt《Unrest》(1994)

饒舌歌手孩子.王春艷最近出了一首歌〈PUNK〉,引起PTT嘻哈版針對龐克一詞展開風風火火的你丟我撿。我覺得這首歌還蠻好聽的,取名叫龐克也沒什麼不妥,執著於龐克的定義根本是腦袋灌水泥,提得出自己的看法就算了但多數只是無意義的噓文連發。當然龐克有其歷史緣起與帶起浪潮的重要樂團,但沒有什麼精準、一針見血的定義,音樂的發展是一段浮動與擴張的動態過程,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歸類在龐克裡的樂團多到超乎你的想像,每個樂團表現出的思想、精神與行動的方式也是百百款,延伸的樂風更是多樣,像在台灣比較出名的眨眼閉眼182和下面要介紹的Crust Punk基本上都是被歸類在龐克的範疇裡,但是聽起來完全是不一樣的東西,太過輕易地用有限的觀察歸納出結論只會彰顯自己的無知。核桃裡沒辦法裝下一整個宇宙,一個定義與一條公式不足以說明龐克是多麼有趣的生物,也無法解釋它是如何編織思想站穩步伐活到今天的。在枝微末節上摩擦摩擦的行為就像是看NBA整天在抓走步的鄉民一樣,只專注在高光剪輯裡你認為走步的那幾秒鐘,就算那幾秒鐘是一個球員強韌的抗壓力與體能閃現的瞬間,例如投進致勝球的時候。

大概是因為龐克最近很紅的緣故所以又回去聽了Crust Punk,這種樂風起始於80年代早期,主要受到當時的極端金屬與無政府龐克的影響,所以聽起來比龐克更重、更粗勇也更有金屬樂的感覺,欲知詳情請看這裡,這篇的作者曾組了一支Crust團叫Total Disruption,約六七年前還看過他們的表演(時間過得真快嗚嗚),可惜已沒在活動。Crust Punk作為龐克的一支在台灣受到的關注卻非常少,Google繁體中文搜尋也找不到太多討論,如此黑暗並挾帶宣洩能量的音樂,在走在路上沒幾步就會遇到剝削與壓榨向你招手的過勞之島,應該會蠻有發展空間的才對,但是台灣存在過Crust Punk團大概不出兩個。來自美國龐克發展重鎮波士頓的Disrupt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樂團,具有龐克團裡罕見的雙主唱雙吉他交互噴發,他們的歌寫得非常好,雖然架構簡單但殺傷力卻不容小覷,時常在短小精悍又渾重的旋律裡加入俐落的轉折,像一部滿載火藥急速向你輾壓而來的重型坦克,每一個音符都有可能隨時在耳裡爆破。歌曲主題圍繞著心智的貪婪腐敗、騙死人的宗教以及動物的苦楚,轟爛人們假裝慈善的嘴與滿面金光的臉。總歸來說就是世界是一座垃圾場,再怎麼燒也燒不掉虛假與絕望,你只能摸摸鼻子走開然後罵聲幹你鄒罵,然後點根火柴想像天堂。

Disrupt的團員後來組了Grief和Morne兩個Sludge團也很值得一聽,後者現在仍持續活動。



3/21更新,將第一段修改增補後發在PTT上。
R: [推薦] chunyan 春艷 - punk


這首歌裡的其中一句歌詞表明了無政府龐克的核心思想-We want no gods or masters.





You´re drowning in your peers believes. Stricken to conformity.
拒絕向標準化的世界伏首稱臣。








2017年3月7日 星期二

Wormrot《Voices》(2016)

去年底在PTT上回覆了一篇 求各路高手私選前十死碾專輯,寫完才熊熊想起Wormrot怎麼沒在名單上(八成是太久沒發專輯,上一張是2011年),故特別撰此文章聊表歉意。

來自經濟發展趨近滿分但民主人權零分的新加坡輾核三人小隊Wormrot,由吉他、主唱和鼓組成,他們製造出的輾核高速厚重卻不失靈活與精細。去年發行了第三張專輯《Voices》,播放鍵按下去之前我心想只要他們能維持前兩張專輯的水準就夠屌了,因為維持現狀就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獨立?但他們顯然不以此自滿,仍持續探索並開闢輾核的疆域,第二首歌〈Hollow Roots〉短短不到一分鐘即展露出超越前兩張專輯的氣度(所以說獨立還是有可能的吶),在原先正統爽快的輾核湯底上又添加了不知道幾種辛香料讓刺激的味道更加立體,就算嚼到下巴爛掉香氣仍纏繞鼻樑三日不絕,包含〈 Hollow Roots〉在內的幾首歌甚至聽得到Converge那種不斷向上攀升、視野隨之張狂的變態變拍,幾個和弦連發將你甩向空中屁股懸空,翻滾一圈後尿尿倒流卡在喉嚨。對我來說,輾核這種對聽覺負擔極大的樂風無論哪個屌團屌專輯聽了一遍就會受不了,必須換換其他音樂洗洗耳朵,但這張《Voices》聽完第一遍之後不知怎地又播了一次,隔天同樣的步驟再來,儼然成為這一陣子的人生進行曲,也稍微抑制最近想要燒了論文炸了學校的念頭。



2017年2月17日 星期五

外面的世界-Atmosphere《When Life Gives You Lemons, Paint That Shit Gold》(2008)

前年底文萌樓拆遷議題正夯的時候我順道去了一趟(跟風無誤),參觀的時候剛好遇到一位公娼阿姨在值班,她熱心地向我和另外兩位參觀的民眾介紹文萌樓以及性工作者的歷史,提到自己的過去時阿姨說:「以前我都不敢和別人說我是做這行的,因為會被看不起,社會也不把這個看作是正常的工作。直到後來我才慢慢走出來,但是現在還是很多人認為我們不正常。」說完這句話,阿姨脫下眼鏡,抹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溢出的眼淚,我和那兩位素不相識的人望了彼此一眼,拍了拍阿姨的肩膀,臉上掛著同一種無力與沉默,卡謬《 異鄉人》封面的那句文案我知道這世界我無處容身,只是,你憑什麼審判我的靈魂」重重打進心底。


揮著道德的大旗燒殺擄掠,滿嘴正義卻只想置人於死地,苦難當前時我們選擇閉上雙眼而不是張開雙臂,聽從權力的指示與暴力站在同一邊,就算必須放棄部分的人也沒關係。我們想要的一個明亮乾淨的地方不是海明威筆下那座容得下衰老、孤獨與絕望的咖啡館,我們想要住在能夠訴說幸福城市願景的高樓,可能以歐洲某個作家的詩句為名,隔音良好固若金湯,有上完大夜無縫接早班的守衛會驅除寒夜裡進來大廳尋暖的街友,有月休僅四天的管理員會幫忙倒垃圾接送孩子上下課,當孩子對門外的流浪者投以好奇目光時會說聲不要理他們。在那個世界裡,我們將瘋狂的人鎖進暗影,以奴役失敗者為樂,而活在光明下的我們把這樣的行為稱作善良,或是上人的慈悲。


最近認識了來自美國明尼蘇達的Atmosphere,由Slug和Ant組成的雙人嘻哈團體,同時也是嘻哈廠牌Rhymesayers的創辦人(這個廠牌還有我目前最喜歡的rapper Evidence)。聽完《When Life Gives You Lemons, Paint That Shit Gold》這張我馬上風不對是馬上中了,他們大部分歌曲的背景音樂相當簡單沒有太複雜的取樣,〈Guarantees〉甚至從頭到尾只有一把吉他,像夏日漂浮著幾片雲的天空,Slug的說唱像午後突來的陣雨,為天空覆上一層憂鬱的氣質,但是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在人們感到憂鬱之前便停下,提醒人們天氣仍然大好,趕快出發吧,不管你要去森林還是海洋。

〈Dreamer〉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歌詞實在寫得太好了,尤其是下面這一段:
This is life, we all strain.
While we pray for dollars and we work for change.
It's all the same, We all struggle.
Sometimes you gotta say fuck you.
我終於體會到,原來這就是嘻哈音樂獨有的「說唱」藝術,說故事與唱歌並行不悖相輔相成,像馬龍與史塔克頓的擋拆戰術,也像分別握著面紙與滑鼠的左手與右手(喂)。


MV拍得很好,如果看不懂歌詞的話看MV也能夠懂這首歌的故事。



這首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屌了(詞窮的感覺只有大心時最知道)。


2017年2月13日 星期一

Sleep《Holy Mountain》(1992)

重金屬元老Black Sabbath日前在老家伯明罕的演唱會上宣布不再以樂團名義發行專輯與進行活動,想一想他們也是扯,從1970年發行的第一張專輯《Black Sabbath》到2013年的《13》,整整橫跨超過40年,重點是端出來的菜色仍然料豐味美,堅持Doom Metal的正派作風,看看隔壁棚的Metallica,Black Sabbath成立於1968年...好啦廢話就到這裡, 想知道的話大家去Google就好無需贅言。受夠了坊間一拖拉庫的部落格都在搞無關痛癢的專輯介紹還有排名,我真的不是很想知道這張專輯得了什麼陰莖獎、你給幾顆星還有這是你的年度雞雞大專輯,或者內容全部來自維基百科但是還很謙虛地裝作是自己整理的,這種將自己的觀點簡化成幾顆星星的表達手法似乎成為了資訊爆量的時代裡一種方便又快速的標示自我的方式,能夠在短時間內塑造自己精通某一領域的形象,號召群眾脫下褲子尾隨膜拜,但是除卻了年度雞雞大專輯,你還剩下什麼?

判斷一個部落格或是一篇文章值不值得看下去,我的標準是閱讀的途中有沒有隔著螢幕開始想像作者書寫時的心情,與他寫下這些東西時側臉的輪廓,也許嘴巴上掛著鼻水、鼻子上掛著眼淚,眼淚背後的目光惺忪或是閃爍。那些心情有時候會不小心烤焦、調味太重或是還沒熟透,有時候細碎如屑,只有一滴點不小心被沾黏在字的背面,一邊唱著離開我你會不會好一點一邊試圖爬出字的腳邊,但無論如何,只要被閱讀時感官派出的「緝心情犬」偵測到我就會直直地看下去,那代表著用心料理過的痕跡,散發出「人」的氣味,就算是幾天沒洗澡的汗臭也沒關係,那是從年度雞雞大專輯上永遠感受不到的東西。但如果上面充斥複製貼上複製貼上後的成果,我會直接放棄,我想面對真正的人看到聽到感受到什麼,而不是這張專輯這本書這部電影你給幾顆星請!給!分!

回歸正題,Sleep在Doom Metal流派中開創出更奇幻的分支-Stoner Metal,欲知詳情請點這裡(沒錯又是大陰博物館,雖然不再更新了但裡面的文章絕對值得經常翻閱,作者是台灣最帥的金屬團之一Bazöoka的貝斯手。)簡單來說就是跟大麻有關係,那樂器聲就像是童話故事中住在森林裡的巫婆沒日沒夜也許從蔣公誕辰時就開始燉煮的鍋物,黏糊糊如嬰兒的口水,咕嚕咕嚕冒著永遠不會破的綠色泡泡,偶爾浮出一顆酒醉的骷顱頭與死神的斗篷,臭氣薰天卻使人上癮,靈肉陷落其中融化成一座極深的泥淖,散發出的濃烈氣味彷彿聞了一口就可以直上太空或是電梯向下直達地獄體驗千刀萬剮,殊不知你其實是跌入一座巨型萬花筒中坐看霧霾繚繞雲起雲落,永遠找不到回到這個世界的出口。




2017年1月17日 星期二

Inter Arma《Paradise Gallows》(2016)

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想複習魔戒三部曲,既然要複習當然不能只複習一集要三集都看而且要看完整版的才過癮,但是看一次又不夠所以又看了第二次。其中魔戒首部曲的後半段,遠征隊進入摩瑞亞礦坑的段落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氣勢萬千的甘道夫看似即將擊敗遠古的炎魔,但是一個失神就被對手從凱薩督姆之橋上拖進深淵裡大戰兩天兩夜,從山谷戰到山巔終於取勝,徘徊在生死邊界後進化成白袍巫師重新降生。聽見Inter Arma之後對這段的好感突然激增,這一段故事簡直就是為他們的音樂量身打造的畫面-邪惡與神聖交鋒的末世氛圍,甘道夫溢出螢幕與心對撞的勇氣和刺穿火焰的銳利眼光在洞穴裡迴盪,纏繞出震碎胸膛的美。

從上一張專輯《Sky Burial》寒氣逼人的暴雪裡墜至《Paradise Gallows》東方神秘之海的浪頭上,Inter Arma挾帶極端金屬之大成帶領聽眾穿越險境,利用高超的寫景能力開天闢地,嚐盡途中的幽暗與壯闊逆轟高飛,他們的音樂給我的感覺很像是魔戒裡面的樹人族,古老寧靜的氣質中散發著薄霧般的毀滅氣息,低語時很優雅,但凶暴起來也夠殘虐。如果有一天海明威從墳墓裡爬出來想要轉行當金屬團樂手的話我猜他會選擇加入Inter Arma,聽聽這首〈Potomac〉寫出了《老人與海》中老人挑戰大魚前的心境,強悍與柔軟相容的性格,弱小的身軀中滿載巨大的能量,等待適當的時機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