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4日 星期二

偶然的人間-橙草《烏鴉》(2015)

上個週末,我們以失蹤者之城的名義參與了書市的擺攤活動,擺攤並非只是字面的指涉,我們確確實實讓「攤」位安靜地「擺」著,拒絕賦予其他看起來偉大的裝飾。舊雨新知圍坐在攤位後方圍坐喝酒飲食,「活動」肢體擺Pose,大聲朗誦不成材的文字,提出生活的問答,而我們用凌亂的塗鴉申論之。刊物們孤零零地被擺在桌上,它們的眼神熾烈,癡癡等待路人的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在心中呼喊著來吧來吧,給我這個書市孤兒一點溫暖吧。

這時T來了,臉上的靦腆笑容不變,身形一樣瘦高,想必許多人第一眼見到他時會脫口而出「你打籃球嗎?」或者「那裏的空氣比較新鮮吧?」T和大學時候的他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不是本來就是同一人嗎?)。或許我們都無意中強化了年華的影響,期待久別重逢的戲劇張力。重新聚首的當下其實平淡如水,因為我們還不夠老,歲月來不及在身上留下肆虐後的滿目瘡痍。

寒暄幾聲後,T掏出了一本書給我,說是大學時候和我借的書,是一本台式偵探小說,封面嶄新如清潔過的馬桶坐墊,書頁上的條條泛黃像是馬桶內部殘留的尿痕。我忍不住笑了,這段傳遞的過程如此熟悉。

大二、大三時的我是個被閱讀推廣大使附身的直銷份子,經常推薦小說給朋友們看,大部分是以失敗收場。甚至寫下充滿野心的創社宣言,辦了一個讀書性的推理社團,企圖在閱讀風氣不盛的大學裡掀起一場書的風暴,想當然連塑膠袋都吹不起來。而我最常推薦伊坂幸太郎的小說給大家,尤其對T推得特別用力,因為借了第一本之後他的反應熱烈,所以又陸陸續續借了其他本。此後,我們開始交換書以及心得。然而,借來的書總是太多,讀得下去的太少,許多書都結束在讀與不讀之間,但我們依然這麼換著。彼時的我喜歡用一種澎拜的方式評價故事,非得要說出一番大道理,證明自己從書裡得到多少學校教不了的東西,也許只是為了彌補課堂上接二連三的挫敗感,用遠方的故事撐起狼狽到底的身子。今年初,我看見伊坂的名字出現的T的動態牆上時不禁會心一笑,原來風,是吹得起塑膠袋的。

我們還一起投過校內的文學獎,我已經想不起來那篇四流學生小說的標題,只記得主角引用了伊坂幸太郎小說裡的角色名,故事裡有動得軟弱無力的國家機器,還有不想唸書的中二大學生。我記得T寫的那篇叫作〈獻祭〉,情感之細膩顯然比我那在有與沒有之間的角色營造好上許多。

大學畢業之後,陸續在臉書上看見T寫得古意悠長的殘篇,以及深深深幾許的思想。如果身邊的朋友舉辦一場哲學籃球賽的話,T肯定是呼聲最高的MVP候選人。某天T發訊息來說想投稿我發起的小誌失蹤者之城,默默在心裡比了個YA,你早該這麼做。作品完成後,T第一次附上的自介竟然有三百多字,第一句話是人生有三隳,出生、入世、死亡,我到現在還沒有搞懂真正的意思,每次看到「隳」這個字的時候都還要再查一次讀音。我鼓勵你下一期繼續投,你答應了,說那時候大概已經沒工作了吧,原因嗎?三個吧,媚俗、無章法以及做作。

舊雨新知們的酒意漸濃,此時來了一位攝影師朋友,我們聊著P圖以及決定性的瞬間等等具有啟發性的概念,他們談得興致高漲,我聽得霧煞煞。邊喝可以邊談論這麼龐大的命題,真是非凡的一群人。由於攤位只到八點,我們決定到朋友家續攤,此時「攤」已經昇華成形而上的意義,有酒有友之處必能成「攤」。

在捷運上,我們聊著最近讀的書。我問:

「你還有看伊坂的小說嗎?」

「沒有,後來覺得伊坂寫得太淺了。」

「的確,但我還是很喜歡。」

本來想繼續說伊坂在我的人生中始終佔有一席之地,發酵的醉意卻阻礙我前進你接著說,最近讀了駱以軍的《匡超人》後去找了《西遊記》來看。T接著講述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孫悟空與如來佛的命題,我滿臉困惑,因為西遊記在我的認知裡只是一則有猴子、豬、法師和蜘蛛精的故事,有蜘蛛精是因為小時候看的電視劇版本中蜘蛛精很正。真是太硬派了啦,光是駱以軍的散文集《我們》就搞得我七暈八素,耗費了將近一個月還看不見終點,更何況什麼破雞雞超人。我向T推薦毛姆的小說,他的故事時常有一個追問人生奧義的主角,思考著莫測高深的根本性問題,很適合你。

「出完一本詩集後,我就要去自殺。」T悠悠地說。

舉重若輕的一句話,在思維破碎的夜晚顯得特別有破壞力。我徹底忘記這句話的前後文是什麼,它憑空出現,在城市的廢氣裡漂浮,汲取歡愉的能量,蹦一聲墜落在心頭。

夜晚的攤上,T很少開口說話,也幾乎不喝酒,他的周圍罩著一層透著光的薄霧,將他凍結在另一個時空。趁著夜晚還年輕,我們酒一杯一杯乾,清醒的T面無表情地浮在另一個高度俯視言語的交會。當我們用力表達意見時,他總是靜靜地聽著,偶爾給出一些貼近生命內裡的質疑。

這些年來你經歷了什麼?走到了多數人無法理解的困局,讓你願意寫下「花了十年成為存在主義者,生命的本質是虛無,表象是痛苦。」貌似看穿人生的句子。或許你經歷的與我們並無不同,只是思想提供你破殼而出的機會,而你做出選擇。你解釋如何得出自殺的結論,我有聽沒有懂,只能拍著你的肩膀嚷嚷著不要自殺啦,不要自殺啦。

你心裡關乎於世界、存在與自我毀滅的掙扎,都與活著有關,凡是與活著有關的都不是簡單的問題。也許你體會到純粹的Struggle後選擇離開壞掉的表面,走進更深的地方探勘美的秘密,那是我在夢裡也無法抵達的沉陷之處。我留戀表面的和平,用力掩飾被視為多餘的情感,徒留溫馴的外皮,在笑聲中散播著充滿缺陷的愛。縱使偶爾能感受部分你言談裡的絕望-一切都是零,都是虛無,但我偏執地相信世界會變得更好,即使說不出什麼道理。

縱使歲月還沒有肆虐得滿目瘡痍,卻已經從每個人身上帶走了一些東西,造就此刻的我們如何看待命運,T認為人間所有的存在不具任何意義,事件的價值都是相同的。而我們花了大把時間追尋意義,說服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抵達家鄉要出月台時,腦袋裡縈繞著T說的話,突然聽見有人喚了我的名字,原來是十年不見的高中同學。以前我們很要好,常常一起運動、聊籃球與暗戀的女生。瞬間有種年輕十三歲的錯覺,身上正穿著沒紮的制服,剛好在放學的路上相遇,約去吃蔥抓餅。

為什麼是蔥抓餅?為什麼會在這裡遇見你?

「所有的事件都只是偶然。」我想起了T自我介紹裡的一句話。




2019年12月13日 星期五

City Hunter-Deep Blood(2018)

Youth Attack是由Mark McCoy創立於1990年末期的龐克廠牌,他是當時Powerviolence的代表樂團Charles Bronson的主唱。Powerviolence簡單來說就是更劇烈更暴力的龐克,高速直線來回衝刺,聲音的表現接近Grindcore。創辦Youth Attack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有一個德國廠牌想要盜版他們的音樂,Mark McCoy索性自己來搞,現在仍持續發行一些又快又吵的龐克樂,像是Vile Gash與Cadaver Dog等等。Mark 的另一個身份是畫家,操刀過許多極端音樂的專輯封面,像是Full OF hell、Pig Destroyer、還有以下這支殺意焚身的龐克樂隊City Hunter。

City Hunter的首張專輯Deep Blood由Youth Attack發行,由名稱也許就能感受到這張作品的暴虐風格,Hardcore Punk急速轟炸營造出深邃的肅殺氛圍,開啟17分鐘的精神折磨。一路聽下來的感覺就像是調快好幾倍速看完一部恐怖電影,劇情是一位在萬惡城市裡狂奔的暗殺者,沿途砍下行人的頭顱染紅夜色。光影模糊,霧霾壟罩,泥濘般的音色與鬼嚎聲迴盪出撲鼻的血腥味。我在刀鋒閃現的片刻倒抽一口氣,看見末日被一段膠帶黏在牆壁上,沒有標記售價。


2019年12月4日 星期三

Nihiloxica-Nihiloxica(2017)

Nihiloxica是由兩位英國樂手與諸位烏干達鼓手組成的九人樂隊。音樂很乾脆,由生機盎然的非洲鼓聲以及飄忽的合成器聲響製成逆天節奏感。他們用了至少五種打擊樂器來舞弄韻律,其中一種叫做Djembe,是最常見的非洲鼓之一,形狀神似盛裝沙拉棒的杯子,發出的聲音宛如新鮮脆黃瓜一樣爽朗。目前的兩張專輯都是由烏干達首都坎帕拉的音樂廠牌Nyege Nyege Tapes發行,Nyege Nyege在盧干達語中的意思是難易抵擋的跳舞衝動,呼應當地人熱愛跟隨音樂搖擺的性情。廠牌成立的初衷是為了協助在地的音樂人發表作品,旗下多數作品都是結合該地特色聲響的電子音樂。除了廠牌經營之外,Nyege Nyege每年都會在尼羅河岸的森林舉辦音樂祭,演出陣容涵蓋烏干達的部落音樂到西方的電子音樂,光看現場影片就能感受到紛飛的韻律揉捏肉體,男孩女孩通通來鬆一下啦。

Nihiloxica的歌曲幾乎都是由樸素的鼓聲開場,經歷一陣進到的暖身之後,強度速度開始飆起來,歌曲的輪廓在鼓點重複敲打之下逐漸加深,鑄出雄偉的叢林景觀,密集的敲擊達到臨界點之際戛然而止。末曲Kadodi原來是一種烏干達的傳統音樂,時常出現在成年禮慶典Imbalu中。生機盎然的鼓聲撞擊出強烈電流,讓體內每顆細胞都充滿天然活力。聽著Nihiloxica雙腳總是不由自主地彈跳,合成器造出的迷幻領著你享受短暫離地的歡愉。

這些人的器官裡裝滿了音符,肚子絞痛時八成也能翻攪出一首歌曲。



2019年11月26日 星期二

Control Top-Covert Contract(2019)

費城龐克三人組Control Top首張專輯Covert Contract,專輯名稱很難翻譯成中文。這個詞跟潛規則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偏向個人的心理狀態-希望別人的表現按照你的期待。But,只是希望而已,因為你不會主動告訴他們,一切本該按照決定者的腳本演出,這個腳本就是Covert Contract。例如男生心甘情願付出勞力之後就認為女生必須給予相應的回報,或是你幫了同事一個小忙,當你下次遇到困難時會認為他應該伸出援手。

Covert Contract由Get Better Records發行,該廠牌主攻女性、跨性別、酷兒的龐克音樂。Control Top的鼓手Alex Lichtenauer是廠牌創始者之一,他是個非二元性別認同者(Non Binary)。Control Top的音樂主幹是暴走型態的後龐克,穿插過激噪音與主唱Ali Carter失控的喃喃自語。

Office Rage 是Ali Carter歷經辦公室工作後的吶喊,他受夠了整天盯著電腦螢幕的生活。洶湧的怒火隨著暴雨般的吉他傾瀉而下,意圖使人拋棄工作上街去。Straight Jacket是拘束衣的意思,曾被廣泛用來限制精神病患的活動,長期穿著會造成肉體痛苦。這首歌將Straight Jackets引申為社會加諸於個體的規範,簡直讓不甘於現狀的人種憋出一身病。Prism將人類比喻作將能夠折射出彩虹的稜鏡,充滿多彩的可能性。歌詞唱著A prism is not a prison,鼓勵人們盡情灌溉心裡的小枝椏,長出各種美麗的模樣。

不時要打上一劑Control Top般的強心針,讓自己從麻木中甦醒,然後持續質疑那些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到底為什麼該存在。


2019年11月18日 星期一

Takafumi Matsubara-Strange, Beautiful and Fast(2019)

Takafumi Matsubara是一位出身於京都的吉他手,擅長Grindcore,生涯早期擔任京都輾核樂隊Mortalized吉他手。之後參與過最出名的樂團應該是Gridlink,2014年發行的longhena是一張非常秀異的Grindcore專輯,狂放的旋律到處作亂,壯闊又粗暴的聲響像是吳怡農手臂上的青筋,呼~吸~呼~吸,曼妙的起伏令人心驚。

2014年,Takafumi不幸罹患腦血管病變,Gridlink因此解散。一場大病影響了他的喉嚨以及左手的三隻手指,中指甚至完全麻木。醫生也不看好他能夠恢復到彈吉他的狀態,而他卻在和匈牙利鼓手Balazs Pandi 的一場即興排練中奇蹟復原。現在的他每天練琴以及練空手道,持續在輾核之域撒野。

這張專輯花了Takafumi四年的時間,每一首歌的吉他都是由他演奏,其他樂器則是交給他找來的創作者,名單稱得上Grindcore界的全明星陣容,造就這張專輯豐富的韻味。Takafumi引領風騷的吉他撕開極端金屬紙糊般的極限,潑灑出多層多變的色彩。第一首歌的主唱是Full OF Hell的Dylan Walker,這首歌很有Nasum的感覺;第二首歌和日本Hardcore樂隊Palm的主唱和鼓手合作,口白與嘶吼交錯的人聲加上漸漸堆高的吉他激爽噴發;倒數第二首歌Abstract Maelstorms催出輾核的律動感再用饒舌點綴,短小可愛。其他參與者還Antigama、Chepeng和Wormrot等樂隊的成員。

這張專輯的最後寫了"I dedicate this album to Hee Chung",Hee Chung是日本Grindcore樂隊Unholy Grave的前鼓手,他已於2015年死於癌症。他們倆曾說過要一起組團,專輯中的最後一首歌Selfish Vow就是為了這個未能出世的團而寫的。Hee Chung過世前就錄了這首歌,Takafumi為了實現他的心願而做了這張專輯。

Takafumi Matsubara近兩年產量豐富,除了個人專輯之外,他參與的兩個新團Formless Master以及Retortion Terror都在兩年內發行了新作品,雖然都屬於Grindcore但音樂絕非複製貼上,Takafumi灌注不同風貌的吉他噪音在其中,Retortion Terror是硬幹的直拳連發,Formless Master較為扭曲,瀰漫著死金的血腥味。

生為易感的人類實在無法抵擋這類傷癒復出的人生逆轉秀,膝蓋動了五次手術,波特蘭拓荒者隊的7號B姓男子跳投的身影再次浮現在眼前...。





2019年11月8日 星期五

Outerspace-Blood And Ashes(2004)

費城嘻哈巨獸Army Of The Pharoahs(AOTP)宇宙裡最王道的團體Outerspace,由Planetary和Crypt  The Warchild組成,他們是高中同學。他們最早在Jedi Mind Tricks的專輯中現身,後來跟著Jedi Mind Tricks轉進Babygrande Records。兩位的年紀明明跟Vinnie Paz差不多,但是Vinnie Paz看起來就像是個滿屁股恨意的憤怒中年,字裡行間不斷滲出摻血的目屎。Outerspace則是無懼天高地厚的少年,舉手投足間帥氣俐落。雙方的歌詞都散發著鐵錚錚的漢子氣,像是Vinnie Paz在Fire And Ice曲末的宣言"This shit is hardcore, out of my heart core"。Outerspace的首張專輯Blood And Ashes中,AOTP宇宙的大人物幾乎都有出聲響應,除了Vinnie Paz之外還有7L&Esoteric、Celph Titled,最後一首歌Angel Of Death更是由Vinnie Paz和Immortal Technique兩大王牌聯手出擊。這首歌的Beat出自德國製作人Shuko之手,AOTP的逆天名曲Battle Cry就是他做的。這群Hardcore歌手在Angel Of Death端出最辛辣招牌菜,其中又以Immortal Technique的段落最扯蛋,在短短一分鐘內大力吐出思想的精華,左批邪惡美國資助恐怖活動,右罵宗教領袖的偽善,以及共濟會光明會控制世界等等陰謀論。

我最喜歡的一段歌詞是: "And poor people pay homage and pray to a god. That the Vatican themselves don't really believe in. Cuz they'd rather worship money and the physical demons."

窮人崇敬宗教並且相信神,但教廷裡的人卻完全不信任,他們相信金錢以及魔鬼。

貼心提醒,記得搜尋Outerspace要過濾一下,不然會找到某個難看的台灣服飾品牌。



2019年10月28日 星期一

Setsuko-The Shackles Of Birth(2018)

近期最喜歡的一張專輯來自瑞典Grindcore樂隊Setsuko(節子),團名來自電影螢火蟲之墓裡面的角色,Bass手也剛好是日本演員原節子的影迷。首張專輯The Shackles Of Birth由英國廠牌Dog Knights發行,該廠牌專門發行Screamo、Emo類型的龐克樂,另一個我也很喜歡的瑞典溫柔派Screamo樂隊Shirokuma也屬於他們旗下。Setsuko以從頭炸到尾的Blast beats搭配喘不過氣的吼叫為鋼骨,建造具有Grindcore與Screamo特色無堅不摧的堡壘。開場曲Mother's Dead後半段爆發的鼓擊立即抓出聽眾的耳朵,到了第七首Infants以為要慢下來玩玩可愛的旋律,30秒過去瞬間拔高了聲響奔騰到底;同名單曲The Shackles Of Birth稍微複雜在三分鐘內變換出快、重、沉的氛圍,結尾又是不講理的鼓一波帶走

The Shackles Of Birth只有12首歌共16分鐘長,歌曲之間幾乎沒有喘息的空檔,激情的破壞力始終在高檔徘徊,兼具Grindcore與Screamo的聲音令人耳目一新。

2019年10月20日 星期日

Nasum-Shift(2004)

瑞典輾核的,不,是世界輾核的不敗王者Nasum是我會聽到起雞皮疙瘩的音樂之一,四張專輯各有千秋。2003年第三張專輯Helvet發行之後,第二位吉他手 Urban Skytt 加入,他來自瑞典輾核樂隊Regurgitate。隔年,新陣容發行了最後一張專輯Shift。我認為這張專輯相當適合作為領悟輾核之美的敲門磚,Shift在老學校輾核的骨架上用了許多Hardcore的編排,旋律較搶耳但依然維持住輾核的暴力,將輾核音樂推到另一個高度。裡面出現許多巧妙的音色與速度變換,The Engine Of Death甚至有黑金屬的味道。哭爸哭母重又吵的音樂竟然能滿載律動感,配合狂野的旋律四處流竄,讓死硬的輾核音樂也能噴濺出迭起的張力遺憾的是,這張專輯發行兩個月後主唱就死於南亞大海嘯,樂隊也宣告停止活動,直到2012年舉行成團20週年的告別巡迴。

去年Nasum鼓手Anders Jakobson被問到Grindcore的演化問題,他表示Grindcore是少數邊界異常堅固的樂種,不像死亡金屬可以演化出工業死亡、旋律死亡等類型,Grindcore的世界裡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Nasum對於極端金屬後進的影響力毋庸質疑,2009年,德國廠牌Power It Up Records出了一張合輯A Tribute To Nasum,找來五十幾支樂隊翻唱Nasum的歌。名單相當豪華,包括Rotten Sound、The Arson Project、Misery Index、Total Fucking Destruction等樂團,In Grind We Trust。

2019年10月13日 星期日

只是你不懂-Against Me!-New Wave(2007)

Against Me!的音樂自20歲之後深刻影響了我,所謂影響我指的就是我傾力學習的對象(等等,這個句型用過了)他們是我認真看待龐克樂團歌詞以及思想的源頭(另一個源頭是Refused)。瀕臨失控的自己時常坐在房間聽著Reinventing Axl Rose潰堤,在滄濁的空氣裡細數自己的不堪,排泄生活產出的廢棄物。New Wave是他們被華納唱片簽下之後首張作品,加入主流廠牌飽受本格派歌迷批評,畢竟他們一直以安那其的姿態唱歌,串聯個人形成社群,對抗權力控管一切的邏輯,從根本質疑人類引以為傲的生活型態。Reinventing Axl RoseAs the Eternal Cowboy這兩張專輯帶給我大量的啟蒙原料,重建觀看世界的方式。

作為一個自以為找到知音的對抗我樂迷,我卻有好一段時間無法理解New Wave,偏偏這是那時候在台灣唯一能買到的Against Me!的專輯。與早期的歌曲相比,New Wave太悅耳、太不酷了,歌曲速度下降不少,重複的句子太多,喪失過去緊握拳頭到汗流淚流的王道氣息。White People For Peace不痛不癢地哼著反戰之聲尤其令人失望,引領風騷的主戰選手如今是在司令台上搖旗吶喊的和平啦啦隊,無政府精神蕩然無存。側標的說明更讓人軟屌-經過多年奮戰終獲主流大廠賞識、見識到他們獨立時代的不妥協宣言...。

當我年紀和體重長了不少之後再重新聽過New Wave,裏頭的歌曲幾乎是另一種樣子,縱使我仍然不認為這張專輯是他們前段班的專輯(等等,這個句型也用過了),White People For Peace 也沒有發育成一首好歌,但是有幾首歌愈聽愈雋永。Thrash Unreal 和Against Me!的另一首名曲T.S.R都是以派對結束的荒蕪場景作為開場, 絕望的年輕人發出無聲吶喊,抱著fast live, die young的哲學度過餘生。Thrash Unreal 講的是一位毒癮纏身的派對女孩,在奚落與失落之中成長,始終無法實現誰的期待,對於自己的處境束手無策;Borne On The FM Waves Of The Heart說的是一向排斥穩定伴侶關係的Laura和她的前妻Heather墜入情海的心境,當偽裝的理性抵擋不住激情,膨脹的焦慮引發恐懼,相愛的兩人該如何維持一段穩定的關係?就為此搏鬥吧,因為人與人之間,漸行漸遠是必然。以前對於這首歌幾乎沒留下印象,如今,這首已經是我最喜歡的Against Me!的歌之一。末曲The Ocean在2012年Laura變性後受到矚目,Laura後來也表示歌詞裡的If I could have chosen, I would have been born a women寫的就是自己。他也說這首歌並不是要刻意寫下深受性別不悅(gender dysphoria)所困的心境,而是潛意識自然流露的聲音。

成長通常並不等於懂了很多事,但是有時候能夠讓你聽懂一首歌,Laura的歌詞總是把心靈裡所有希望的排泄物,那些殘破的長爛垢的,通通掏出來。脫開規則的束縛之前,先正眼直視精神暗處隱匿的汙濁。雖然他們之後的音樂是白海豚式的轉彎,但是我不忍心說他們每況愈下,畢竟現在的演出影片還是很有力量。如果有機會看現場的話我一定爆哭到不能自己,把那些見不得光的瘋狂和還沒死透的激情,通通都哭出來。



2019年10月7日 星期一

沒有為青年-無妄合作社《二十一世紀的破青年》(2019)

傷心欲絕的吉他手劉暐在一場訪問中談起自己27、28歲時沒辦法再被音樂感動,主持人問:「那你自己的音樂豈不是也沒辦法感動你?」他回答:「就不感動還是想把它唱出來,好像沒那麼好,可是還是想把它唱出來。」

當我聽到這句話時悸動了兩下,這和我書寫的世界觀相當接近,差別在於我幾乎不會評價自己的東西好不好、感不感動。把心中感受到的「raw感」保留下來是核心的準則,raw很難翻譯成中文,用生猛不夠力,未經加工的太文言,生鮮的又太資本主義。大概就是以盡量直白、非意識流的方式紀錄下來,最後流暢地唸出來即可。我一向欠缺創作者的自覺與社會責任,時常與時代的演進脫節,也不追求瘦骨嶙峋的意象,寫了,完成了,That's all,剩下的事不特別屬於誰,更不想帶來什麼啟發。請先進們不令賜教,希望大家會喜歡並且多多分享,這邊是我的IG,別了吧。

曾經以為文字會是我長期投身的行動,談到寫作時總是興致高昂。去年的這個時候還寫過「我們面無表情的過著生活,但我們會一直寫到時間的盡頭。」;三年前的此時我也寫下「不要失去僅存的一點浪漫,就這樣一路寫到80歲吧。」這些動力滿載的話今日看來羞恥不已。現在的我,不時會冒出不寫好像也不會怎樣、寫了又能怎樣的念頭,震驚的是過去一年其實沒有發生任何太特別的事,最明顯的改變就是進入職場而已。不只是書寫這件事,面對荒謬事的憤怒情緒也愈來愈稀薄,有時候將近無感。1976曾經唱過「有天變成了被對抗的大人,也別忘記今晚 」以前是總是覺得我們怎麼可能變成被對抗的大人,我們會和年輕人們一起對抗該對抗的大人。現在想著成為被對抗的大人完全合情合理,沒有什麼好批判的。嘿,收起你的張牙舞爪,身為大人的我們是文明的代言人。

所有肯定的句號都被塗成問號,定論變成懷疑論,筆尖下的內容愈來愈慘白。從前的字典裡找不到放棄,今日,世故不斷搧風點火,把放棄兩個字愈燒愈明,一筆一劃力透紙背。所有情感都成為陪葬品,哀悼人類作繭自縛的命運。或許一切都跟「妥協」有關,人們管這叫做成長的藝術。

無妄合作社於我來說有種同代人的情懷,雖然我很討厭用年代討論事情,我也不認識他們,但人就是這麼矛盾,有時候非得要借用前人遺留的討厭事物才能説清楚講明白。《二十一世紀的破青年》傳達的思緒相當接近我過去一年書寫時心頭湧出的亂流,想砸爛高牆但無能為力,不甘於現狀卻不知向何而去,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這些超過我的文字能夠處理的掙扎與困惑,無妄合作社用音樂很巧妙的說出來。差別在於,當我坐困愁城時,他們在外頭鼓動人們肩併肩大聲唱歌,讓聽者相信,幹,原來內心的野獸還在瘋吼,只是我假裝沒聽到。媽的,就算外面再怎樣荒亂,還是可以在某些時刻,做個自由自在的人。

經過了前面一長串心得,通常你會看到音樂帶給我力量,或是音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之類的歡快結語,但在這裡不會,因為他們沒有給我一點力量幾顆牡蠣,而是讓我開始認真思考,我到底想變成什麼樣的人?該如何重組日漸消散的鬥志這類麻煩的問題,就算這些問題經常換來一句「人生就是這樣子」,甚至永遠得不到解答。

關於書寫,我還沒有放棄,不過我做好放棄的心理準備了,我無法肯定會繼續寫多久。不知不覺,堅持某件事已經變得相當困難,過剩的勇氣也幫不了什麼忙。也許有一天我會扔下文字,走向世界的彼端,跪著數完鈔票後挺起胸膛談論公司的未來。在朋友的貼文下留言政治很髒就算是關心社會,貼出一張美照配上電影摘句就稱得上實現夢想,記得露出最好看的那一面,如果沒有的話,就假裝一下吧。

也許有一天「別那麼憤世嫉俗嘛」會變成警世用的口頭禪,徹底忘了我們都曾經是憤怒的年輕人。

寫得那麼像閉關宣言,但有些東西我還是想寫下來。

就算沒那麼好,還是要寫下來,沒有高尚的理由,就是想寫而已。


給自己十萬個理由回歸日常
二十萬張鈔票填滿希望
可當那遠方的雲朵染上了火光
躁鬱又爬上他的心

-無妄合作社〈精神分析的大師〉




2019年10月5日 星期六

Canibus - Rip The Jacker(2003)

Canibus來自牙買家的饒舌歌手,早年以freestyle出名,說真的要不是因為這張專輯交給JMT的巧匠Stoupe製作我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Rip The Jacker的製作過程頗風趣,Canibus錄完饒舌的部分就跑去從軍,將人聲的部分交由Stoupe操刀,由於在軍中的關係,Canibus直到這張專輯發行後才聽到成品,而且還是花自己的錢買的,後來Canibus因為Cannabis(大麻)被軍隊開除Rip The Jacker很有Jedi Mind Tricks第一張專輯若隱若現的硬派風情。Stoupe超群的製作功力將Canibus的艱澀歌詞化為柔和的能量釋放,厚重的瀏海經由設計師的巧手後也能化作輕盈的空氣。

Canibus使用的字彙量在饒舌歌手中也是領先群,他經常使用物理、古文明與宇宙相關的名詞,甚至還有資訊工程的知識(他是資工系畢業的)。光Levitibus一首歌詞就看得我頭昏眼花...。I harness the power of the chakra, remote viewing into darkness." chakra是梵文裡輪子的意思,中譯為脈輪。人體中共有七個脈輪中心,每一個輪掌管不同的能量,例如位於頭頂的頂輪掌管的是宇宙的能量;" Sodium 22, betatrons and a cloud chamber. Keep the noise down so I don't arouse my neighbors." 引用物理學家加來道雄的反物質實驗... 。"If you can find a better flow.Then I can find a dinosaur on the Galapagos archipelago . "加拉巴哥群島最古老的地質區形成於四百萬年,恐龍滅絕發生在六千六百萬年前,整句話其實就是不可能的意思。真不愧是以Battle lyrics聞名的饒舌歌手,就連罵別人的Flow也這麼生花妙筆。

至於其他歌詞就放了我吧。



If I don't slow down I will distort the time line!

2019年9月26日 星期四

Nine-King(2018)

九零年代發跡的饒舌歌手Nine去年發了睽違已久的新專輯,Nine這個藝名來自於他的生日(1969/9/19)、鞋子尺寸以及幸運號碼,就連發行日期也特別選在9 /9。合理推測跟他打撞球一定會輸,因為他對九號特別執著。King由德國團體Snowgoons製作,他們曾經在The 90s Are Back這首歌裡合作過,收錄在GoonBap專輯中。Nine咳不乾淨的聲線與和Snowgoons的詭奇取樣簡直絕配,低沉嗓音宛如教父一樣威震八方,一開口就提出你無法拒絕的條件,很有Army Of Pharaohs的Hardcore精神。難以捉摸的Flow讓這張專輯不只是兇惡而已,而散發出演說家的熱情。

順帶一提,Snowgoons在2018年製作的兩張張專輯都非常夠水準,另一張是團員DJ Illegal與Side Effect合作的MUSICA DE LOS MUERTOS ,這張更陰森一些。而兩張專輯的封面都是由來自義大利的畫家Nino Cammarata操刀。

Shout Out一下那位從這裡的Jedi Mind Tricks文章找上門的同好,這提醒大家網路帳號不用都用同一個...沒有啦,The underground is like the Moon,you only see us at times.


I'am Kobe!


2019年9月19日 星期四

香腸冒險王-1976《耳機裡的新浪潮》(2006)

上完半天無趣的課,吃完一頓無味的午餐,在這個令人提不起勁的決定時分,我通常會選擇回家休息,不然就是去圖書館當沙發馬鈴薯。今天我的心有些動搖,突然想去海邊騎腳踏車,念頭浮現與出發頂多相隔一分鐘。我無法給出具體的原因,為什麼要想不開在熱天午後去海邊求曬,可能是對日復一日的生活軌跡有些厭煩,抑或是在室內冷凍久了,想要借用一點太陽的熱情,而我不用還他。

花了半個小時到達目的地,Google到一家評價四顆星的租車店,老闆交給我一張地圖和一瓶水,仔細地對我說明入口怎麼走,哪裡有什麼漂亮的景點,最後還加了一句騎到底的風景很水,一定要去喔,啾咪。天殺的,許久沒碰腳踏車的我應該沒辦法騎到底,怕傷了他的好意所以沒說出口,便默默牽著腳踏車離開。

我慘烈的記性從來不讓我失望,當我踏上腳踏車的剎那就把老闆的叮嚀忘得一乾二淨,逕自向反方向騎去,直到看見一座仿希臘式的建築才覺得不妙,老闆沒有告訴我這個景點,而他顯然是正確的。白色的牆面撐著藍色圓弧狀的屋頂,孤獨地坐落在光禿的草皮上,希臘式建築應該不會那麼寂寥才對。不知道主事者有什麼毛病,這裡不會因為幾座希臘小屋就變成希臘,我也不會因為帶了張地圖就獲得方向感。但是這個莫名其妙的景點可能還是有價值,因為一直有穿著很希臘的遊客擺著很希臘的Pose與建築物合影。或許他們像我一樣,暫時從日復一日的生活軌跡中逃逸出來,滿足一下希臘放浪的幻想,由衷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夠遠行希臘。

查看手中的地圖,對照附近的景點,我找到了通往腳踏車道的路標,接下來跟著騎就對了。想要逃離日常軌道,卻騎上了另一條由專家設計好的軌道,這個問題確實值得好好思考,不過我現在沒有哲學的心智。劃好就劃好吧,大不了我在路上唱一首五音不全的歌,假裝自己是MV裡出現五秒的配角,這個總沒有人可以幫我設計了吧。腳踏車道的路面如此多變,一下是柏油路,一下是木棧道, 一下又是震到令人蛋疼的石磚地,所以有時候我站著騎,左右搖晃身體,用力踩下踏板,頗有青澀高中生的風采。本想說這炎熱的時間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才對,結果單車道上的車潮絡繹不絕,遇到路幅狹小的道路時還會塞車。原來這麼多人喜歡向陽光借用不必歸還的熱情燃料,演練一場不怎麼亮麗的逃亡。

一路上新竹招牌哭爸的風不停往嘴裡送,海風貼心地稍來沾滿臉的鹽調味,我只能默默飲落去。汗水一路沿著衣服與內褲墜落,最後抵達腳毛向外紛飛,完美演繹用速度揮灑汗水的時尚感。雖然渾身狼狽,但是我沒有忘記欣賞眼前的美景。在海風的吹拂下,眼前的畫面就像是KTV裡沒有官方MV的老歌畫面,只差一個梳著油頭、散步散沒完的男主角倚著欄桿眺望遠方,姑且讓我下車充當一下吧。

騎了約一半的路程時,看見路邊有一座小型的升旗臺。我對國旗從來沒有肅然起敬的感覺,今天也一樣,顯示出雖然我很疲累,但是基本的判斷力還沒有下滑。升旗臺的旁邊有一台香腸攤,周圍站了不少人齜牙咧嘴在啃香腸,飄起的煙霧瀰漫著國旗,讓國旗看起來像一根烤得過焦的大香腸,嗯,印象派的味道。

我向小販買了一根,香腸看起來很美味,表面的色澤分布像是希臘的地圖,咬了一口卻發現味道很普通,肉質乾硬缺乏汁液的噴濺,並且少了最重要的配角蒜頭(雖然他時常搶戲)。或許是我歷經一個多小時的疲累後嗅覺遲鈍,所以對無辜的香腸抱持錯誤的期待,香腸不就是這個味道嗎?這一根香腸不僅沒有帶給我體力上的幫助,還造成腦力的下降。時間差不多了,在此宣告與老闆大力推銷的水水風景無緣我該在還撐得住的時候離開傷心的香腸地。

但是我放不下對香腸的怨言,所以又回到攤販旁邊,在心裡對著還不熟的香腸兄弟姊妹們咒罵了幾聲,當著他們的面買了一瓶運動飲料,灌了一大口後露出美食家的惹人厭神情,洋洋得意地踏上腳踏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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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段回憶我刪了又寫,寫了又刪好幾次,裡面九成有一些我尚未通透的意義。連半日遊都不算的外出看起來如此無足輕重,欠缺起承轉合,說穿了只是每天都會發生數次的靈機一動,差別在於那天我真的去做了。五年過去,當時的一景一物都是在搜尋過後才甦醒──皮膚被陽光烤過的感覺、海風無差別的鹹味攻擊以及寂寥的希臘建築。但是我竟然對那根普通的香腸記憶猶新,那根香腸一定普通到很入味,才能在時間的釀造之後昇華成點綴記憶的美味。

這短暫的三個小時讓我想起《白日夢冒險王》裡主角跳上酒駕直升機那一幕,這篇文章也在我多次觀看影像片段後完成,雖然危險程度天差地遠,也沒有人對我唱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但是過程中的無憂與爽快強烈到足以刮除生活裡種種的不甘。此時此刻,我們暫時不用擔心失去,因為除了汪洋之外,我們一無所有。

我無意藉此彰顯「出走讓你更富有」、「出走是為了回家」之類的正面價值,這則故事給我的啟發可能就是不要小看一根普通的香腸。

順便提醒我,這般說走就走的插曲,幾乎不再發生了。







2019年9月12日 星期四

偏執症者(Paranoid)-Satyagraha(2015)

瑞典D-beat樂隊偏執症者(Paranoid)簡直是被80年代的東瀛幽靈附身成魔,從美術風格到音樂皆徹底吸收日系Hardcore的邪惡養分,又粗又硬的噪音重現Disclose和Gloom的生猛神采-摻血的D-beat與粗礪的低音橫掃過後的末世景象偏執症者三個團員都是在當地Punk/Metal場景打滾已久的老屁股,吉他手Jocky還創了一個高速龐克與金屬專門的廠牌 D-takt & Råpunk,他之前待過的樂隊Electric Funeral其實就非常Disclose。2011年,Jocky跟著瑞典D-beat老團Mob77到日本巡迴時,去拜訪了已過世的Disclose主唱Kawakami的母親。他不諱言自己深受日本文化影響,熱愛黑澤明、忍者、丸尾末廣以及任天堂,還說下一次想做全日文的專輯。偏執症者的創作量非常豐富,2015年之後幾乎每年都會釋出新作,該年發行的Satyagraha還被Southern Lord看中而協助發行。他們狂熱到所有的曲名都是日文,且選詞都選的蠻毀滅的,像是大虐殺、自警団、鬪爭或是世界的核破壊,但歌詞依然是英文或瑞典語。

去年發行的Heavy Mental Fuck-Up!風格有些轉變,不再那麼Disclose崇拜,音色厚重不少,更多Speed Metal的表現,不變的是依然老學校的作風。偏執症者的樂團網站資料整理的很完整,除了基本的簡介、作品列表和巡迴場次之外,接受過的訪談、專輯評論,發過的歌曲以及翻唱過的歌全部都可以在上面找到。




2019年9月5日 星期四

Modern Life Is War-Witness(2005)

Modern Life Is War名列心中最帥的團名之一,主唱Jeffrey Eaton說他們剛成團時因為名字而被嘲笑,像是「老兄!事情有這麼糟嗎?」「你到底在憤世嫉俗什麼?」Modern Life Is War的音樂不單單是發洩不爽的Hardcore,而是回應這個從來不鳥我們的世界。以Hardcore團來說他們的音色聽起來相對乾淨,旋律明亮的很搶眼,因為Eaton希望他們的音樂在保留Hardcore Punk應有的重量感之餘,也能夠讓觀眾一起忘情合唱。Eaton嘶吼的咬字清晰,宛若一場簡短而充滿渲染力的演講,牽引著觀眾高漲的情緒。他們的歌詞寫得非常帶勁,近似Refused那種出口成章的火氣,不時會亮出特別燙口的金句。D.E.A.D.R.A.M.O.N.E.S.令我想起Against me!的Reinventing Axl Rose,別老是跪舔老時光裡的搖滾巨星(他們還有首一歌叫做Fuck The Sex Pistols),停止吹噓那段我們未曾活過的年代,Make our 噪音!

Modern Life Is War曾於2008年暫時休團,2013年帶著新專輯Feven Hunt復出。他們花更多心力著墨成人世界裡競逐後的失落,以及依然無解的茫然,不再如以往一般橫衝直撞,不再那麼無所畏懼。生活註定充滿挫折,因為帶頭的是時間這隻永遠不會被擊敗的大魔王,我們跟在後面窮追猛打,最後只咬到自己的尾巴。他們在Feven Hunt的最後一首歌 Find A Way寫到"Armed with love & knowledge. I will find a way."  身在洪水中的我們無法像伍佰一樣讓水倒流,但是我們可以凝聚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串起躁動不安的赤子之心,把逆流活成順流。

坐擁角落的我們並不孤單,這裡的人們不等著被摸頭也不摸別人的頭,不踐踏別人所以不會被無情輾過。我們搭著肩,在踉蹌裡度過今天與明天。




And we don't care anymore
I don't give a fuck
'Cause I'm one of them
Our rebel hearts will turn restless ghosts
They can never truly kill us
And we will never truly die!

2019年8月27日 星期二

All Pigs Must Die-Hostage Animals(2017)

Southern Lord Recordings是我關注已久的音樂廠牌,創始者是Drone Metal樂隊Sunn O))的成員Greg Anderson,早期的發行多以Doom/Drone Metal為主。2010年至2015年發了不少頂尖Hardcore樂隊的作品,像是Black Breath、The Secret、Baptists還有All Pigs Must Die(APMD)。APMD是我最喜歡的Hardcore樂隊之一,團名取自於Neo Folk音樂單位Death In June的一張專輯,目前為止的三張專輯都是由Southern Lord發行,團員皆是在Hardcore場景打滾許久的箇中好手。2015年加入了另一位吉他手Brain Izzi,他來自另一支恨意充滿的Hardcore樂隊的Trap Them,使得這張Hostage Animals聽起來更暴力、更毀滅。APMD的音樂很簡單,就是高濃度的恨!恨!恨!揮灑著鋪天蓋地的Hardcore聲響幹天幹地幹命運幹社會。A caustic Vision的開場彷彿惡棍特工用球棒猛砸你的後腦勺直到血肉橫飛;End Without End是旋律性較強的一首歌,他們在處理慢速轟炸依然條理分明,維持高能的恨意,一步步爬向深處蠶食人間的陰影。APMD的Bass手Matt Woods受訪時表示他們立志向英國邪魔系Doom Metal樂團Electric Wizard看齊,成為全宇宙中最重的樂隊。APMD足以貫穿頭蓋骨的爆裂聲響在Hardcore樂隊裡的確是數一數二,不過他們好一陣子沒有公開演出,因為鼓手Ben Koller去年底摔斷了手肘,復原不久後就忙著和Converge巡迴。

我向來反對文以載道的樂評傳統,非得要透過叛逆精神或是文化力量才能印證音樂的價值。大多數的創作,都不是被硬擠出來阻擋暴君的降生,而是生命與美學經驗拉扯後的腦汁結晶,或者結塊。

2019年8月19日 星期一

赤楊《空城》(2018)

赤楊的《空城》是我今年重播最多次的台灣專輯,他們的音樂漫出一股陳舊的美麗,彷彿久放的書籍側面長出的泛黃書斑,那是與時間的不仁慈對抗無數次後留下的痕跡,所有的傷與不傷,都藏在書頁裡,等待困頓的人前來翻閱。

赤楊的搖滾樂像是平靜的海波浪,起伏均勻的表面鋪上溫和的藍色漸層,靠近後會有滋味略鹹的飛沫撲鼻而來。令我想起我多年前在蘭嶼酒醒後第一眼見到的,沐浴在清晨裡的風景,潔淨、飽滿的陽光包覆海面,不留情的閃爍光線絲毫不刺眼。他們的歌詞經常以海為訴情的對象。例如「海闊天空好山水,沈浮著我的傷悲」,傷悲必須在風景中才能化解,而非混擬土與鋼筋,那只會反射成低沉的哀鳴;「對著大海咆哮,踩踏泥土和草」,海如果說自己的心胸最寬大的話,應該沒有人可以否認。都可以廣納百川了,一粒米的煩憂算得了什麼呢。

他們多數的歌曲露出被都市禁錮卻有無力解放的心境,那裏太吵太擁擠太冰冷太多的訊號,這一個個「太」構成了歌詞的骨幹,赤楊不為骨幹填上血肉也不為它穿上華美的衣服,而是面對著骨幹沉默、沉默、沉默,偶爾搭上它僵硬的肩膀喃喃自語,激動時分會果斷給出一拳造成手背瘀血。作詞者並不針對帶刺的城市提出帶刺的批判,而是柔軟地在尖刺密布的夾縫裡翻身,作作不怎麼高明的白日夢,描繪逃走的藍圖,縱使最後只成就一張沒有出口的迷宮。被城市生活重挫過的人們,無論最後決定妥協或是抵抗,都已經成就一種非凡。

在一大片裝ㄎ ㄧ ㄤ作勢的小厭世廢墟裡,還有樂隊唱著「生活再艱苦從不投降」、「我絕不讓自己沉沒,這滄濁的海洋。」等等腳踏實地的歌曲,一磚一瓦搭建被摧毀殆盡的精神堡壘,實在令人振奮。

上個週末參加愁城舉辦的小誌活動時巧遇主唱詹儒,當時被主辦單位的威士忌特調弄到有點醺的我試圖吐出連續的句子,向他表明我對於赤楊的喜愛,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以下為還原對話:

「我特別喜歡〈老人與海〉老人與海和〈淡水〉。」
「我也很喜歡?」
「什麼時候會出下一張專輯呢?」

之後就斷線了只記得破碎的詞,不過我記得有出現「新歌」這兩個字。




2019年8月14日 星期三

East Coast Avengers-Prison Planet(2008)

East Coast Avengers是由東岸嘻哈三傑組成,製作人是DC the MIDI Alien,Army of Pharaohs首張專輯中的名曲Gorillas即是出自他的手筆,和Stoupe一樣他也喜歡使用弦樂與對白當作取樣素材,但走的是俗擱有力的Boom bap老學校路線,身形精實,節奏再怎麼強也沒有多餘的贅肉會撞到地上,而非Stoupe那種無論橫看豎看眼前的黑都是黑的風格。兩位MC分別是Esoteric以及Trademarc。Esoteric深厚的功力讓他無論是個人或是團體的表現都非常搶眼,強發力的押韻與咕溜的節奏變換是他的註冊商標;Trademarc是摔角明星John Cena的表哥,Cena的進場歌曲You can't see me就是由他們倆一起唱的。

本張專輯多數的歌瞄準保守派人士心中最柔軟的一塊開槍,Kill Bill O’Reilly砲轟前美國福斯電視台王牌主播Bill O’Reilly,為什麼是前呢?因為他在2017年被多名女性控告性騷擾後被辭職。Bill O’Reilly向來被視為新保守主義的公眾人物,他的主張包括支持出兵伊拉克、反對同性婚姻等等,Trademarc在歌曲中直接噴他是強姦犯aka種族歧視份子aka性別歧視大師,2016年他還因為節目上一段嘲笑華人的訪問引發廣泛討論,這首歌的結尾還取樣了O’Reilly在某次節目錄影快結束時突然暴怒的片段,笑死。Too Much To Ask又噴了另外一位福斯電視台的右翼大將Ann Coulter,她曾經出過一本書叫做In Trump we trust

East Coast Avengers只發過這一張專輯,這也是Esoteric參與的組合中知名度較低的一個。要不是Spotify鬼見愁的推薦功能我也不會注意到。業餘的音樂推廣者能做的不多,在腦力與心神有限的情況下,我會特別給被甩離浪頭的音樂多點出來賤人的機會(是見人,這選字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自己要先喜歡才行,剩下來的就交給緣份吧。



2019年8月6日 星期二

Soul Glo-THE NIGGA IN ME IS ME(2019)

龐克與嘻哈音樂的裸體交纏不是什麼新鮮事,30年前的Beasitie Boys已經向人們示範過了,有時候龐克在上面,有時候嘻哈在上面,但不管誰在上面結果都是一級棒(喂!)。如果你想要重鹹一點,可以聽聽Public Enemy和Anthrax合作過 Bring the Noise,這是由嘻哈與鞭金演繹的巫山雲雨自詡為多元文化融合之島的台灣當然不惶多讓,雖然我們沒有酷到掉渣的Beasitie Boys,也缺乏 Public Enemy "Fight the Power"的造反精神,但是我們有龐克比莉姐孕育嘻哈週湯豪這對跨世代跨風格的母子傳為佳話,攜手打造次文化的正字標誌,為年輕人豎立前衛奢華的典範。不同樂風之間的變種和繼承乃是我大台灣特有的生物學現象,切莫驚慌。

30年前過去,費城樂隊Soul Glo仔細端詳著看似被前人摸透的兩者,捏出全新型態的Hardcore Punk。在不規則又癲狂的Hardcore上溶入焦黑的噪音和Rap的流動感。如瘋狗般剽悍的唸歌與怒吼交錯輸出,每一首的歌詞量直追嘻哈歌曲。甚至還有一首歌前半段是龐克,後半段卻掉入hip hop的迴旋。波濤洶湧的樂音中藏著深重的訊息,他們的歌詞大多與美國的黑人處境相關,像是〈21〉的一句歌詞"But the name of who murdered Korryn Gaines still hasn't seemed to make it out", Korryn Gaines是一位黑人女性,2016年他在與警察對峙的過程中被槍殺,兒子也因此中彈。〈32〉裡提到"White DIY is a fucking dead end path, and y'all can have this bullshit back",指出在白人為主的龐克場景中,黑人的聲音總是缺席。Soul Glo團名的來自艾迪墨菲主演的電影Come to America裡面一項虛構的頭髮噴霧,該產品以黑人為目標客群,噴了之後你的頭髮就會又油又亮充滿性吸引力。

Soul Glo詮釋了何謂名符其實的超越,首先要妥貼掌握Hardcore Punk與Hip hop的內在美,方能生成新型態的混種怪獸。這裡的超越與我大台灣民眾黨統領柯文哲口中「超越」 藍綠的意思顯然不同,島國的任何字詞都有超譯的可能,必須小心。



2019年7月29日 星期一

Petyr-Smolyk (2018)

籃球迷引頸期盼LBJ五年內能夠與兒子同場較勁的同時,滑板界已經有人率先達成此成就-Tony Hawk與Riley Hawk。老爸Tony Hawk是名聞遐邇的滑板明星,擅長U型池的他是史上第一位做出900度旋轉的滑板選手,51歲的他至今仍然活躍;三歲就開始滑板的兒子Riley Hawk也是一名滑板大物,狂放的街頭風格和老爸相差甚遠,靈巧的腳法和鬼扯蛋的平衡感使得他的卡竿動作真他媽暢快,經常看到他在滑板影片中著用Black Sabbath與Motorhead等樂隊的T-Shirt。除了滑板之外,Riley Hawk也是Stoner樂隊Petyr的主唱兼吉他手,他曾表示Black Sabbath是在音樂層面影響他最深的樂隊。

Petyr的音樂和Riley Hawk的長髮一樣仙氣飄逸底氣穩當,迷幻的能量隨著歌曲加快而漸強。濃得化不開的70年代老搖滾添上溫熱的Stoner Rock,就像在鬆軟的磅蛋糕上頭淋上順口的糖霜,暈眩的感覺傳遍肉體,力抗地心的重音。Smolyk 2開頭的節奏神似Sleep的名曲Dragonaut,Youtube底下留言很多人酸抄襲,不過個人覺得還好。這張專輯的最後兩首歌是翻唱,原曲分別是英國迷幻樂隊Dark的Zero Time以及日本老搖滾名家Flowering Travellin band的Distant Shores。今年Riley Hawk又組了新團Warish,音樂比Petyr來得更衝更粗曠。

黃麗群在《我與貍奴不出門》引用了一句話:「真正的色情在雙耳之間而不在雙腿之間。」 這近似於我對於Stoner類音樂的看法。夠格的Stoner總是性感的,看起來不一定華麗可口,但是調動感官的技巧一流,一個充滿巧勁的Move就能夠送出直通腦門的酥麻,方法可能是衣不蔽體的誘惑或催情的變速探索。只要配備堪用的粗度、長度與硬度即可,時間不必拉長到馬拉松,中距離賽跑剛剛好。至於狂抽猛送就免了吧,速彈到底的鄉民神器只會讓伴侶的臉由紅轉綠印堂發黑。

情趣用品商看到了嗎?想發大財的話廣告配樂就用Stoner Rock吧。







2019年7月19日 星期五

War on Women-War On Women(2015)

一看到War on Women這個戰力滿點的團名大概就能明白他們的直言不諱,樂隊自介開宗明義說我們是個女性主義龐克團。War on Women的根據地在巴爾的摩,由主唱Shawna Potter籌組,她的聲音厚實又充滿爆發力,散播著鼓舞人心的力量,表演時時常著用"I am a fucking feminist"的T-Shirt。Say It鼓勵性暴力的受害者說出自己的故事,歌曲MV和當地一個防治性暴力的組織Force合作,該組織旗下的計畫The Monument Quilt Project自2013年開始蒐集性暴力受害者的故事,截至今日已超過3000則。Roe v. World的歌名是來自墮胎合法化的重要判例Roe v. Wade(羅訴韋德案),墮胎權一向是女權運動裡面的重要議題,不過這太複雜有待研究。最近,美國阿拉巴馬州才通過全美國最嚴苛的墮胎禁令,而25位投下贊成票的議員都有那一根。

War on Women的行動力還不僅於此,他們曾在音樂節時舉辦Safer Scenes的工作坊,教導觀眾若在表演場合遇見撞見性騷擾時如何處理。Shawna Potter也是Hollaback!巴爾的摩分部的發起者,該組織的目標是打擊街頭騷擾以及暴力。Shawna Potter今年還出了一本書Making Spaces Safer紀錄他投身相關運動的經驗。另外,他們今年出版新專輯Capture The Flag的同時,還寫了一本以歌詞內容為基礎的性別工具書給大學生使用。

記者:你認為龐克場景仍然是由男性主導嗎?
Shawna Potter:這個世界就是由男性主導,龐克社群的情況相對好一些。

最後推一個粉絲專頁-女性主義有事嗎,傳遞的訊息清楚扼要,在面對許多類「後宮不要干政」的留言依然很有耐心地回覆,真心佩服。


Shawna身上穿的T-Shirt寫著Dead men don't grope,這句話是在控訴川普老是對女性上下其手(grope)的行徑。川普的傳記作者Michael D Antonio對他下如此註解:He’s the opposite of a tough guy. He’s a frightened guy. A tough guy wouldn’t have to demonstrate it.。(來源


2019年7月12日 星期五

Petrol Girls-Talk of Violence(2016)

Petrol Girls是來自倫敦的女權龐克樂隊,團名源自於Pétroleuse這個單字,指的是巴黎公社末期一群提著汽油到處燒毀個人財產的女縱火犯,雖然極有可能是為了毀謗女性而捏造的歷史,不過主唱Ren Aldridge認為這也代表日漸甦醒的女性力量逐漸開始撼動男性的尊爵不凡。Petrol Girls承接虛構的躁動精神,從距離性別平權依然遙遠的現實中提煉出愛與憤怒,在白人男性主導的龐克場景中灌注女性主義的吶喊。Ren Aldridge原本是搞不插電音樂的,但她認為那無法表現滿腔的火氣,於是便組了一個龐克團,首演是在Ren舉辦的慶祝國際婦女節的表演。

Petrol Girls的歌詞大多圍繞著會讓一撮男生氣噗噗的女性主義,解放女性受到的束縛,曲式類似Fugazi-充滿碎裂感與神經質的Hardcore。在Phallocentric這首歌中他們大幹男性主導的審美觀,MV的靈感來自於藝術家Yves klein的作品,他曾經在裸女身上塗滿顏料,並在他的指揮下將身體壓印至畫布上完成創作。Ren覺得藝術家讓女性「看起來」像是被操控的畫筆,更加凸顯男女地位的不平等。不過BBC於2016年訪問了當年被當作畫筆的一位女模特兒,她表示她與藝術家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導演與演員,她只是做該做的表演,並沒有感到被剝削。Touch Me Again高唱著女性身體的自主權,自己的身體自己決定,如果你敢碰我的話就砍了你。這首歌在台灣出現的話應該會被噓爆,然後湧進一堆「偏激仇男!」、「女權自助餐吃起來」等等留言,不過致力於當個Feminist Killjoy的Ren大概不會鳥你。

Petrol Girls在訪談中也提及了Keychange Project、Good Night Out campaign等性別友善組織,前者是致力於讓歐洲音樂節的男女比例達到1:1,後者則是提供愈夜愈美麗的場所(音樂節、酒吧、夜店)的工作人員教育訓練,指導他們如何處理公眾場合的性騷擾。

Ren提醒人們必須用基進的角度思考結構中的不平等,他引用遊戲設計師David Gaider的一句話:

"Privilege is when you think something is not a problem because it's not a problem to you personally."

什麼是特權?特權就是當某件事對你個人而言不是問題時,那就是你的特權。



2019年7月7日 星期日

Nux Vomica-Nux Vomica(2014)

波特蘭的Crust Punk場景在90年代中期興起,Masskontroll、Warmachine、Detestation(團名來自日本龐克名團G.I.S.M的專輯)是首波興起的樂隊。1999年,Crust Punk焦點樂隊His Hero Is Gone宣布解散,其中三名團員另起爐灶組了Tragedy,不久後轉移到波特蘭活動,另一支樂隊From Ashes Rise也與Tragedy一同搬遷於此。與他們同期的波特蘭樂隊還有更靠近Thrash Metel的Hellshock以及具有小提琴編制的Remains of the day。

His Hero Is Gone於1997年發行的Monuments to Thieves可說是Neo Crust流派的濫觴,黑金屬樂隊Darkthrone的大大Fenriz認為這張專輯 「抹去了Crust Punk與黑金屬的界線」,他們借用Sludge Metal的厚重音色,做出一張兼具流暢與暗沉的傑作。自此之後Crust Punk的多樣性不斷擴大,像是與Screamo、Black Metal、Death Metal結合,也有許多加入絃樂器的樂隊。值得一提的是,His Hero Is Gone的Bass手Carl Auge仍然寶刀未老,他於2017年組了新團Syndrømes並發行同名EP,該團鼓手還是台灣人。

Nux Vomica是一支來自波特蘭的Neo Crust樂隊,他們貫徹了Neo Crust「瓦解邊界」的精神,從重金屬與龐克的廣袤領域裡挖掘素材,造就一張擁有曼妙旋律的重型好物。這張同名專輯只收錄三首歌,每首歌都長達10分鐘以上,氣氛在壯闊與微小的憂鬱之間游移,起伏乾淨流暢,不刻意秀出大招也沒有劇烈的轉折。最重的部分向Doom Metal、Sludge Metal靠攏,途中還外流出旋律死亡金屬的氣味,想要聽感人肺腑派金屬的人可以試試。另外,他們的上一張Asleep In The Ashes也很優,黑金屬的味道比較重。



2019年7月2日 星期二

Jedi Mind Tricks-The Thief and the Fallen(2015)

今年已經第四次吃JMT的豆腐了,沒辦法嘛,誰叫JMT就是屌。The Thief and the Fallen是製作人Stoupe歸位後的首張專輯,他在2011年離團去搞了一個比較清爽的嘻哈組合Red Martina,發了兩張專輯。兩年後,Jus Allah二度宣布離團且再也沒有回來。專輯封面是由一位與他們同鄉的藝術家Andrew Haines操刀,和過去寫實的風格差異甚大,JMT最新的專輯封面也是出自於他。The Thief and the Fallen在我心中並不是JMT前段班的作品,但還是有一些亮點,例如Rival the Eminent 的副歌"Jackets is full metal, we be throwin' em at you"引用了史丹利.庫柏力克的Full Metal Jackets(中譯金甲部隊),這部電影是Vinnie Paz的愛片,他幾乎每年都會在電影發行日6/26發文紀念。Deathless Light是Vinnie Paz的血性宣言,在Hip hop愈來愈受歡迎的年代,不用勉強跟不同路線的人握手言和,也不必到處拉幫結派,因為我永遠會是Harcore Hip hop的最後一道防線,這首歌大概是JMT金句最多的曲子之一,例如"You ain't capable to hate, if you ain't able to love.", "And I don't play politics, I was never a fan of it."。

And God Said to Cain是這張專輯最棒的歌,三個段落都很出色,當時17歲的A-F-R-O模仿教父Don Corleone的嗓音作為開場,歌詞引用了教父裡的台詞;RA The Rugged Man的招牌快嘴依然堅強,最後一段應該是Vinnie Paz最神速的表現之一,副歌直接開嗆Most these rappers nowadays is fairies(faries是男同性戀,帶有歧視的意味)。Vinnie Paz的歌詞中出現過不少Faggots等用語,甚至還嗆過Kanye West是gay。這也是他們極具爭議的地方,2010年JMT去荷蘭演出時還遭到當地的LBGT團體抗議,他們當然沒有在擦洨你。雖然後來還是道歉了,不過是因為抗議群眾造成主辦方的困擾而感到抱歉,確實很JMT的風格。聽多了他們的音樂或多或少知道這群人偏激的立場,這可能也是造成他們無法更受歡迎的原因,但是絲毫無損JMT在我心中的地位,NBA傳奇射手米勒曾說過:「真正的國王是不該離開自己的王國的。」

When you pray for the rain, you gotta deal with the mud.
And when you pray for the pain, you gotta deal with the blood.



2019年6月24日 星期一

Cloudburst-Cloudburst(2018)

印尼龐克猛將再一發,來自雅加達的Cloudburst把玩著硬派的Metallic Hardcore,乍聽之下會聯想到另一支日本的Hardcore樂隊Palm,乍聽之下會聯想到另一支日本的Hardcore樂隊Palm,兩者都搞得出Hardcore少見的磅礡情緒,不過Palm更多極端金屬的口氣。這兩團都跟Converge扯得上關係,今年二月Palm和Converge在東京場共演過,Palm的首張專輯《My Darkest Friends》的封面還是由Converge主唱操刀;Cloudburst則是在訪談中表示他們2009年聽到Converge那張《Axe To Fall》之後才驚覺到是時候搞出這麼瘋狂的音樂了,由此可見Converge真是個偉大的樂隊(讚嘆)。

Cloudburst的第二張專輯同樣由當地的龐克廠牌Samstrong Records發行,發行後立刻受到Metal Hammer和Decibal Magazine等西方金屬雜誌的專文讚賞。Cloudburst並不是直線到底的Hardcore,在厚實的音色下夾藏著錯綜的變換,直線與彎道之間的配速精準,段落之間不時噴出加速用的solo。開場曲〈Strange Acrobat〉即是一次精彩的示範,後半段明亮的奮力拔起讓人耳朵為之一亮;〈Personal Golgotha〉的吉他放了許多Kurt Ballon(Converge 吉他手)常用的招式(最近看到一篇文章說樂評要盡量避免說誰像誰...但偶不從來以樂評自居所以就算了辣);由於我是以Converge的高規格來檢視他們,總覺得有些地方可以安排得更緊一點,兩首超過五分鐘的曲子〈Eternal Gunfight〉和〈Human Origami〉都有這個問題,10秒可以打完的進攻硬是要撐到24秒,喘息的空間留得太多以至於慓悍的氛圍無法延續。

最近認真開始挖才發現印尼的龐克與金屬真是強大的可怕,台灣應該還沒出現這類型的Metallica Hardcore團吧,如果有人知道的話還請留言告知一聲。



2019年6月12日 星期三

Rekah-Berbagi Kamar(2017)

Rekah是一支印尼雅加達的Screamo/Black Metal樂隊,他們在Bandcamp上的介紹中說自己是一支來自第三世界的DIY樂團,他們很想免費提供這張作品但是已經為此燒了不少錢,如果真的沒有辦法負擔的人可以寄信給他們,看完這段極帥宣言後馬上買了這張。2017年發行的EP《Berbagi Kamar》是他們目前唯一的作品,裡面收錄五首歌,彷彿從不同臉孔取下其中一枚五官後散落一地的表情,有些段落令人感到過份的大起大落,有些段落又像公務員一樣圖個安穩,以至於依照順序聽下來情緒會有些無法連貫,俗話說跌落懸崖後很難一下子爬上來(俗話有這句嗎?)。個人認為他們在舒緩的段落表現得比較普通,像是第四首歌〈Tentang Badai dan Pagi Setelahnya〉就稍嫌平鋪直敘。不過他們在由慢至快的堆疊以及爆裂處的連續技足夠流暢,像是第一首歌〈Lihat Aku Menghancurkan Diri 〉後半段突然拔高的聲響;第二首歌〈Mengeja Langit-Langit〉中段營造出風雨欲來的氛圍,待能量蓄積至飽和後,眼前突然浮現一道閃電,令人揪心的大雨終於落下,這裡一直讓我想到無妄合作社〈開店歌〉進副歌的設計,最後再追加一陣猝不及防的大雷雨。題外話,Rekah的女主唱Saint Mary還有一個暴雨系的龐克團Veinn

題題外話,我對於印尼龐克/重金屬場景的認識要追溯到2010年共力社發行的小誌《這聲音燃燒機器》,其中對於印尼樂隊以及龐克集合的訪談稍稍擴展了我歐美台中心的音樂觀,但是不久後就忘得一乾二淨,直到最近又重新接上。印尼的龐克/重金屬場景對於我這一輩的台灣樂迷仍是一塊尚未開墾的沃土,既有的討論稀少涵蓋到這個範疇。

關於印尼的重金屬有一個小故事,現任印尼總統Joko Widodo是一位重金屬的樂迷,輾核教父Napalm Death是他的愛團。2015年,Napalm Death的主唱 Barney Greenway寫了一封信給Joko Widodo,建議他不要判處兩名走私海洛因的澳洲人死刑,但Joko Widodo仍然在不久後簽准死刑。Joko Widodo任內積極掃毒,面對毒販一律重刑處置,當中也有台灣人,而他喜愛的重金屬/龐克社群也因此而深受其擾。



去年釋出的單曲。


2019年6月2日 星期日

Reel Wolf-The Undergrond 2(2016)

Reel Wolf是一家總部位於多倫多的影像公司,成立於2009年,初期以執導嘻哈歌手的MV聞名,合作對象包含Ill Bill、Snowgoons、La Coka Nostra、R.a The Rugged man等人。他們多數的影像作品色澤飽滿,時常以街頭為景,恐懼與暴力為主題,偶爾淋上些微的血漿調配,不過偶爾也會拍拍〈Ill Bill - When I Die〉這樣溫柔的題材。Reel Wolf最新的影像作品是今年四月釋出的〈WORLD WAR HULK〉 ,這首歌出自Ill Bill 和 Stu Bangas合作的專輯《Cannibal Hulk》。

2011年,Reel Wolf向音樂廠牌跨進一步,開始密集與當地的饒舌歌手合作。2013年首先發行合輯《The Undergrond》,參與其中的歌手超過30位,除了旗下的歌手之外,許多赫赫有名的Hardcore Hop hop人物都有前來助拳,像是Vinnie Paz、Slaine、Sabed Red等人,《The Undergrond》延續他們恐怖的路線,詭譎的音樂彷彿來自海底洞穴,濕黏的氣息隨著強硬語句急速擴散。2016年Reel Wolf趁勝追擊,再度發行合輯《The Undergrond 2》,維持一貫冷硬的風格,其中最大咖的歌手應該是從90年代活躍至今的紐約大佬Kool G Rap,還有Nu Metal樂隊Slipknot的DJ Sid Wilson,不過個人對他的部分沒什麼印象。

《The Undergrond 2》內也有幾首新金屬風味的混音作品,但是我聽不習慣。〈The Undergrond 2〉開頭的Beat一下你就知道這首歌絕非善類,這群來自地下的黑暗系人類準備大開殺戒,MV也拍得有夠帥,用粗暴的畫面來烘托歌手們洶湧的氣勢,像是火燒拳頭、自體引爆炸藥以及生飲汽油等。〈Gods & Gladiators〉是我最喜歡的歌,由製作人Snowgoons擅長的詭譎取樣打底,Reel Wolf旗下的歌手Ironic擔任開場,與兩位發跡於90年代的老大哥同場較量,他的表現毫不遜色。



最後一段出現的Sean Price已於2015年離世。

2019年5月26日 星期日

Snowgoons-Black Snow(2008)

Snowgoons是來自德國的嘻哈組合,創始團員是Det 和 DJ Illegal兩位DJ,2010年加入了丹麥MC Sicknature。他們主要負責作曲,擅長取樣磅礡的弦樂,經常邀請美國饒舌歌手來客座演唱,像這張 《Black Snow》就有Ill Bill、Apathy和R.A. The Rugged Man等大咖跨刀。這樣的作業方式和Army Of The Pharoahs相反,據說他們的Beat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製作人。《Black Snow》Beat的部分很有水準,激昂與低沉兼備又順耳,不會重複同樣的套路,但有幾首Beat不錯的歌饒舌的表現卻不怎麼樣,不過只是少數而已。

首曲〈The Curse〉率先噴出的那一句"We are Back"頗有Army Of The Pharoahs〈Battle Cry〉雄霸一方的氣勢;〈This Is Where The Fun Stops〉是由大器的弦樂搭上Reef The Lost Cauze硬朗的演唱,Reef對於節奏的掌控相當出色,多元的Flow展示他深厚的內功,彷彿一位在雙人包夾下仍然能扛住並尋找縫隙出手的低位單打好手;〈Serve Justice〉內含美國饒舌團體The Lost Children of Babylon的兩位成員,這群古文明愛好者的歌詞依然滿溢神秘的沙漠風情;〈The Hatred〉是Snowgoons的名曲之一,在Slaine如坦克壓過馬路的開場之後,Lord Lhus負責的副歌及段落用蠻力把整首歌衝起來。之後他們又出了〈The Hatred 2〉,收錄在《Black Snow 2》專輯中。

最後一首歌〈Helpless〉彷彿一齣運鏡流暢的動作電影,主角因為缺錢而選擇搶劫,斃了搶劫目標之後卻發現他是臥底警察。當他發覺無路可逃決定自殺時,警察恰好趕上。槍聲響起的剎那,黑夜也隨之降臨。




2019年5月20日 星期一

Birds in Row-We Already Lost the World(2018)

由Converge主唱Jacob Bannon主理的龐克名廠Deathwish旗下有不少濃情浪漫系的Hardcore樂隊,來自法國的Birds in Row就是其一,其他還有Loma Prieta、Touché Amoré等等都是我追了很久的樂隊。Birds in Row去年發行《We Already Lost the World》專輯後便與Converge、Neurosis和Amenra等老大哥進行北美巡迴。當初他們會被Deathwish簽下是Jacob Bannon在網路上聽到他們的音樂之後非常喜歡,便與他們所屬的法國廠牌Throatruiner聯繫,表達希望簽下他們的意願。2011年,Birds in Row正式與Deathwish簽約,但是往後Birds in Row仍持續與Throatruiner保持友好關係。同年,Throatruiner也重新發行一張收錄他們早期的兩張EP的精選《Collected》。2015年又透過該廠牌與法國Hardcore樂隊WAITC發行一張合輯。

從第一張專輯《You,me & The Violence》注意到他們,首曲〈Pilori〉中精壯的旋律令人印象深刻,每一次的推進都在耳朵理引爆裂痕。最後一首長達12分鐘的曲子〈Lovers Have Their Say〉讓我想起Converge《Axe to Fall》專輯中的最後一曲〈Wretched World〉,展示了歷經壯烈之後看破一切,趨於平靜的心情。

《We Already Lost the World》延續第一張專輯橫溢著豐滿世間情的Hardcore基調,但是相較於《You,me & The Violence》徒手掀開眼皮的狠勁,在《We Already Lost the World》中可以聽見更多柔韌的段落,用我願為你朗讀的溫柔口吻催眠你慢慢睜開眼睛,例如〈We v.s Us〉以及〈15-38〉。最後一曲〈Fossils〉的猛烈開場以為要重現〈Pilori〉澎拜的破浪景象,但他們這次選擇用不疾不徐的方式,縮起身子退回孤獨的洞穴。







2019年5月14日 星期二

喵喵流浪記-四分衛《愛可以讓我們在一起》(2013)

我始終是個對於貓沒什麼想法的人,平常也很少注意到貓的存在,有時候甚至會把路邊的貓誤認成狗,因為我一直是狗派的人。直到和R這個愛貓之人在一起後,身邊暴增的貓一舉打破狗的獨佔鰲頭。不知道是因為我以前沒注意,還是因為喜歡貓的人都會自備吸貓雷達,以對付這種神出鬼沒的生物,R就連在小琉球夜遊時,也能在茂密的樹林裡發現隱身在落葉裡的虎斑貓,真的很厲害。

R養育的那隻萌到發光的奶油貓蒟蒻是我接觸貓的起點。這隻貓有兩個地方深得我心,首先是他很喜歡來回摩蹭人類的小腿,蹭完腿還會繼續蹭你的手要你摸他,當你摸到他的「那個點」的時候,他就會露出一臉很爽的表情。為了獲得更多很爽的表情,我也只能無條件繼續;另一個地方是他有時候會露出睥睨一切的眼神盯著你瞧,我還沒有揣測出這個表情代表什麼,只能默默地被盯得心理發寒。每當我看見這副表情時,我總會揣測貓的前世可能是皇帝,這股霸氣連奴役勞工的霸氣總裁也自嘆弗如。雖然這個表情很兇悍,但竟然有股療癒人心的力量

八成是吸貓雷達發生了作用,R的住處附近總是有許多貓出沒,鄰居們也會固定餵食,營造出友善的浪貓環境。雖然放養不能保證貓生安全,但至少提供了穩定的乾淨水源與食物。去年冬天,R還用紙箱自製了一個貓屋,放在家後的小巷中供浪貓們度過冬天,上面還用可愛的字體標記這是貓的房子,我懷疑是怕有狗跑來住。

大約半年前,有一隻黑貓固定會在晚上七、八點左右過來附近討食物,但是來的頻率並不固定,大多一周會出現一次。R和我說他記得這隻貓,因為她曾看過黑貓在貓屋前逗留的背影。這隻貓每次吃下去的飼料量都很大,可能是因為平常找不到健康美味的食物。每天晚上R回家時,總會在門口尋找喵喵的蹤跡。R還幫她取了一個貓界的菜市場名-喵喵,這個名字並不特別,因為R將所有出現在他家附近的貓都取名為喵喵。喵喵的毛色油油亮亮,出現時總是與夜色融為一體,拍照時你只能捕捉到一團彷彿地方政治情勢般的黑影幢幢,除非她的黃綠色眼珠剛好瞪著你,你才能以眼窩為中心稍微描繪出身體的輪廓。喵喵像大部分的街貓一樣很怕人,只要你一靠近,或是車燈倏地閃過後,他會立刻縮起身子四處張望,就連在吃東西時也會保持警戒,幾乎不可能與人產生肌膚上的接觸,我們與浪貓的距離顯然比與惡的距離要遠得多了。

前陣子,喵喵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他終於出現的那晚,原本渾圓的貓體消瘦了一圈,曾經閃爍的眼睛發散成一片迷霧,身上的毛也像野草一般凌亂。他出現時不停的發出緊急的叫聲,平常食量很大的他竟然只吃了幾口飼料就閃人。隔天,喵喵又來了,R回家時發現他蹲在家門口不停觀望。看到他又出現時,R便覺得大事不妙,因為他從來沒有連續來兩天過。當R打開家門時,喵喵甚至往裡面走去。R馬上決定要帶他去看醫生,平常不親人的他也毫無抵抗的任我們抓進籠子。

這家醫院是流浪動物友善的醫院,醫生的耐心像天一樣高,小心翼翼地使用奇怪的器具將喵喵翻來覆去,並且耐心地像我們解釋喵喵的病況。診斷的結果是呼吸道感染導致進食困難以及身體脫水,必須馬上住院治療,但幸運的是喵喵並沒有罹患其他疾病,我們與醫生討論後決定借助社群軟體的力量,若沒有人收養的話再將他結紮後原地放養,這樣一來喵喵至少能夠在體弱時迅速找到救援。起先我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黑色的成貓並不受歡迎。但出乎意料是,發文不到兩天便引來已經養了兩隻貓的友人私訊關注。

「你撿到貓!!!」
「我女友撿的,你要?」
「可啊,我缺貓。」

喵喵已經在三句話之內找到了主人,而我還在卡在缺貓這個詞中動彈不得。

我們最後一次到獸醫院看他時,他的毛還是有點凹凸不平,但醫生表示他的貓體正在往健康的方向走去。看到我們來的時候他烏溜溜的眼珠一閃一閃,恢復了以往的榮光,像是傷癒歸隊的籃球選手迫不及待上場大顯身手。

這時,R試著穿過籠子的縫隙接近他,喵喵起先有些害怕,先是縮起身子,而後聞一聞人類的手指,便傾身向前接受R的撫摸,我想他明白這是救他的人。

縱使我在救援任務中主要擔任司機這般功能性角色,大部分的費用也是由R負擔。但是旁觀一切的我,依然感受到他們之間有股奇特的情感交流。若不是R接收到喵喵「一定要救我」的訊號,喵喵現在應該還拖著病重的身子在街上尋找其他願意看他一眼的人。

要離開之前,R對他說:

「喵喵,明天你的新主人會來帶你去新家,你要幸福喔。」

說完這句話後,R打開籠子的門,緩緩地將手伸向喵喵,當他撫摸到喵喵額頭的那一刻,喵喵閉上了眼睛,露出與蒟蒻相似的爽之神情,這個喜劇演員般的表情將我從眼光泛紅的情緒中拉回。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們終於與他產生肌膚上的接觸,找到了喵喵的「那個點」。花了超過半年的時間,R與浪貓的距離才被拉近到觸手可及之處。

過了幾天,我讀到《遠處的拉莫》的作者胡遷在訪談中說的一句話:

「生活中,大部分的邏輯都只是一個問句:『你這麼做就是為了多撈點什麼嗎?』」

在生活中活得卑微的我們,依然存在著不為了撈點什麼而做的時刻,那可能基於對於事物的單純喜愛,或是掩藏在堅強底下的溫柔。



2019年4月29日 星期一

透明北極熊-Teenage Fanclub-Shadows(2010)

最近正在讀伊坂幸太郎的雜文集《沒關係,是伊坂啊!他的3652日》,這本書收錄了自稱不擅長寫雜文的他出道至今發表的各類隨筆。裡面提到他有寫過一篇短篇愛情小說〈透明北極熊〉,收錄在2005年出版的由多位作家合著的小說集《我愛你I love you》。繼續下去之前先安插個名詞解釋,我很想稱自己是伊坂鐵粉,但我對於鐵粉的定義有所堅持,也就是所有的作品都要讀過一輪才夠格獲得鐵粉的稱號,而我還沒有做到,所以姑且稱自己為鋁粉。身為伊坂鋁粉的我竟然沒聽過這篇的大名,所以即刻找來看。

〈透明北極熊〉的篇幅很短,內容是男主角和女朋友在動物園裡約會時,巧遇了男主角姊姊的前男友,而前男友也正在和現任女朋友約會,進而開啟一段關於姊姊的回憶。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民視八點檔的尷尬巧遇竟能開啟一段愛與勇氣的故事,可說是非常伊坂流的一部作品,讀到某個段落時心裡會猛地一震,蹦出「啊!這就是伊坂」的驚嘆號,這可能要讀過伊坂的小說才能夠體會箇中樂趣。

伊坂流的其中一個魅力來源是天然萌的角色,主角的邏輯總是與周遭的人不太一樣,看似無厘頭的發言其實在挑逗世界的價值觀。例如:

我望著排列著CD的架子(姊姊CD架上的西洋音樂和東洋音樂全都混在一起,只有大概分為「放棄」與「沒放棄」兩類)

「我每次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
「小便的時候究竟要看哪裡才好,這類生活上實際會面對面到的問題,才是學校應該要教的吧?」

如此可愛又帶有些微挑釁意味的交談即是伊坂的招牌菜之一,充滿節奏感的對話就像是兩位孩子正在傳接玩具軟球,表面長出軟狀突起的那一種,孩子們時常會因為手腳不靈光而漏接,進而讓球擊中身體,但是軟球沒有殺傷力所以不會感到疼痛,被打中後反而會害羞地說:「啊,為什麼被打到不會痛呢。」

第二個魅力來源是奇想的情節,那並不是在現實中稀少出現的夢幻童話,而是會讓你相信這些故事總有一天會在你的身上發生,只要你持續奔馳的話。就像是在現實的邊緣掘出一塊肥沃的土,再往前踏一步就會掉進幻想的懸崖中。伊坂會在你差點失足落下之前拉住你,輕拍你的肩膀說聲:「別怕吶,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這麼好,但也沒有這麼壞。」你轉頭一看,會看見埋在故事中的梗在眼前依序綻放。

從高中到現在成為伊板的讀者超過十年了,他的作品裡那種清朗的氛圍與自作多情的幽默感,是我經常會想在寫字的過程中意圖重現的,可惜總是不太成功,這類寫作上實際會面對面到的問題,才是學校應該要教的吧?

伊坂的作品通常都不是悲傷的故事,甚至距離悲劇有一大段距離。縱然作品中出現了看似悲劇的走向,他總是能巧妙地消融悲傷,讓讀者窺見縫隙裡滲出的光,不過那道光可能只是北極熊透明毛髮的反光而不是陽光。閱讀伊坂的小說就是將時常對世界感到無望的槓桿,扳過來希望這邊一些。就像Teenage Fanclub的爽朗曲調一樣,讓讀者在不會停止衰老的世界裡還能夠時常感覺到年輕的氣息,不時作出大叔式的捧腹大笑。

我想Teenage Fanclub會被歸類在「沒放棄」的那一邊。

「所謂相愛,不是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而是能夠一起看著同一個方向。」-伊坂幸太郎〈透明北極熊〉




2019年4月19日 星期五

Primitive Man-Caustic(2017)

Sludge Metal是最令人感到絕望的音樂之一,融合Doom Metal的緩慢低沉以及Hardcore Punk的骯髒勁道,再用徒手的蠻力揉進對大時代的深惡痛絕,在一片爛到根的荒蕪裡散播濃重的惡臭,關於Sludge Metal的歷史可以看一下這篇

金屬名廠Relapse Records旗下的Sludge Metal大砲Primitive Man就是一例,《Caustic》這張專輯我試著聽過好幾次,幾乎每次都是聽了幾首就宣告投降,又深又硬的恨之聲響對心理和耳朵的負擔實在太重,幾乎不見旋律的起降以及想甩頭的律動,卻依然深受其中扭曲的魅力吸引。你可以在其中聽見Full of Hell的乾裂噪音以及All pigs must die般緊密的重型哈扣riff,偶爾飆起來的速度宛如一群恐龍在蒼涼大地上狂奔引發的劇烈搖晃。足以讓人粉身碎骨的低音近身壓迫,以為到達極限的絕望感轉個方向一路向下墜,腦子就像是鄉土劇中的那顆橘子被一手捏爆噴出濕黏的汁液主唱兼吉他手Ethan McCarthy說他想做出比極端金屬更極端的音樂,傳遞給聽眾純然的恨意《Caustic》雖然已經夠重夠折磨,但McCarthy受訪時表示他們正在做的音樂比現在更重。

"And I will fucking hate you.My will is a cancer on your fucking life."
"I pissed my youth away.And the adult world has swept me into the gutter."

寫出如此激憤的歌詞的創作者在生活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呢?McCarthy長期擔任發展遲緩孩童的老師,教導孩子們如何適應社會。雖然Primitive Man的創作總是充滿憤怒,工作中體認到的人性卑劣也不斷挑戰他的感知,但他從不認為一切沒有希望。




2019年4月13日 星期六

The (International) Noise Conspiracy-A New Morning, Changing Weather(2001)

Rufused主唱Dennis Lyxzén在1998年"Refused Are Fucking Dead"之後組了The (International) Noise Conspiracy(以下簡稱INC),該團貝斯手Inge Johansson 也是Against me的現任團員,長得很像火影忍者中的小李。INC是比較復古的龐克樂,鍵盤與銅管樂器佔有一定份量,清麗的旋律與高能的詞句順流而下,激起表面透亮內部激情的水花,蕩漾出軟綿綿的車庫風情。雖然音樂聽起來比較悅耳,但INC和Refused一樣灌滿暴動的精神,鼓勵聽眾不要跟著世界一起沉淪,擅用身體與心智的能量殺死無聊。他們的歌詞稍微艱深,經常出現極權、封建制度與新自由主義等詞彙,質疑這個被眼花撩亂的商品塞爆的世界。身在其中的我們只能無奈地被貼上價格標籤,卑躬屈膝地感念資本家的賞識,歡喜迎接消費者的欽點。當我們用一切都是過程說服自己時,就已經拋棄了人性裡重要的某部分,像是勇氣。

Rufused是我認識龐克的起點,就像鮭魚看著蔣公逆流而上而決定跟上的故事,具有啟蒙的意涵。自此之後龐克搖滾佔據了我生活的一隅,也影響了我正在做的事。Dennis Lyxzén曾說過"Music is supposed to be liberated",這是我目前為止聽過前幾名有道理的話。

補一句最近看到也很有道理的話:

「即使完全聽不懂英文歌詞,帥氣的音樂還是一樣帥氣。」

這是一樣喜歡龐克的伊坂幸太郎寫的。他與龐克搖滾都在我頹喪的時候,帶給我許多勇氣。




2019年4月3日 星期三

Jedi Mind Tricks-Visions Of Gandhi(2003)

伊拉克戰爭爆發的2003年,Jedi Mind Tricks發行《Visions Of Gandhi》。Vinnie Paz認為動亂的時代裡需要甘地式的英雄,所以才下了這個標題。 有別於《Violent by Design》是在製作人Stoupe的房間裡錄音與後製,《Visions Of Gandhi》是Stoupe在紐約的錄音室製作的,也是JMT第一張由Babygrande Records發行的作品。我認為這張專輯的取樣更勝《Violent by Design》,除了招牌的對白取樣與靈異弦樂外,還有俄羅斯和拉丁民謠的素材,不停挑逗你的聽覺。〈Blood In Blood Out〉是Vinnie Paz招牌的哈扣,也是他的理念之聲。歌詞掃過他時常使用的題材,包括死亡、暴力、陰謀論以及伊斯蘭教,順便向討打的撈仔Rapper叫囂。If you listenin' to me you couldn't lose in a fight即是他的音樂縮影。〈Animal Rap〉找來Vinnie Paz的偶像、年長一輩的紐約饒舌歌手Kool G Rap合作,歌曲中段取樣了拳王泰森的訪問。〈 Rise of the Machines〉中前來助拳的加州饒舌歌手Ras Kass是國王迷吧,韻腳接連出現當年國王五虎中的二虎-Mike Bibby 和 Vlade Divac。另外,Vinnie Paz的段落還提到他要衝去砍過去的紐約市長朱利安尼,因為在他任內大力掃蕩犯罪,許多出身街頭的饒舌歌手因此對他恨之入骨。朱利安尼的大名也經常出現在饒舌歌手的歌詞裡,例如Ras Kass在Immortal Technique〈The Payback〉一曲中就酸了朱利安尼的性醜聞一把。

最近看到一個統計饒舌歌手字彙量的網站,JMT名列第三名,這結果其實不太意外,他們的歌詞本是以豐厚的史料聞名,但並非字正腔圓的歷史記載,而是另闢蹊徑從外太空咆哮到行天宮,撕毀做功德人彬彬有禮的假面,從中提煉出他們對於政治、宗教與人性的偏鋒見解。



2019年3月26日 星期二

失速的髮線-Tizzy Bac 《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2009)

第一次看Tizzy Bac的演出是2010年的暑假,在高雄駁二舉行的「一人一張票帶我去錄音」巡迴場。他們下一張專輯預計去北京錄音,所以辦了這系列演唱會籌措經費。Tizzy Bac邀請樂迷將祝福寫在紙上再折成紙飛機,在表演時的某個moment,他們會發號司令,此時樂迷就齊心齊力將手中的紙飛機向台上丟出。那時候的我頭毛還沒長齊,年輕的心靈滿是空虛,第一次付錢看樂團表演。在酷熱的夏季夜晚裡懵懵懂懂地被推擠進入露天的表演空間,懵懵懂懂地被亂感動了一把,滿懷期待的在惠婷的指示下用力投出紙飛機,但是用計算紙折成的紙飛機狀況不好,連飛行的動作都執行得扭扭捏捏更何況抵達舞台,它直直地墜落在前方觀眾的腳邊,被靈活的舞步給踏成了紙漿。我忘記我寫了些什麼,八成是加油啊!錄音順利!Tizzy Bac最棒!以及下一張專輯我一定會買等不值錢的諾言。

人生不是一路看漲的股票走勢,不值錢的諾言不會因為無情的時間而增值。一年後,Tizzy Bac兌現諾言,發行《告密的心》,但他們幾乎退出了我的生活,我轉而在更大音量的音樂裡尋找感官上以及思想上的啟發,所以也就沒有以任何方式支持這張專輯,收錄在裏頭的歌也是隨便聽聽。此時的Tizzy Bac於我來說,就只是一支曾經喜愛過的樂隊,不聽也沒什麼關係,會有其他新鮮刺激的音樂取代這個位置。

2019年,暑假退出了我的生活,髮線也跟上腳步,即將退出乾枯如沙灘的額頭。前往大港開唱之前,我看到名單上出現Tizzy Bac的名字,又再次聽了《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依舊風采迷人,激勵人心。我本來想要用多年不見的好友來比喻我與他們之間關係,但真正要好的朋友怎麼會多年不聯絡?顯然友誼沒辦法解釋樂迷與樂團之間複雜的連結。我依然沒有點開《告密的心》,這四個字映入眼簾時,我想起了那個輕易許下的諾言,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但是翻開它的同時就代表你得在直線狂奔的時間裡,回頭檢視自己的不堪。

與八年前一樣在同一個的港邊,吹著海風踩著歪曲的腳步,聽著Tizzy Bac演奏熟悉的歌,〈Heather〉、〈鞋貓夫人〉、〈鐵之貝克〉等金曲連發,讓我這個從《告密的心》之後就沒有追的樂迷不會顯得尷尬,還順道收穫了一首他媽的令人感動的新歌〈失速人生〉。和八年前不一樣的是貝斯手哲毓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不過他依然在舞台上,我在很兇很重的段落裡瞧見他髮絲飄逸的慢動作。

身體因為大好的音樂而發熱,我摸摸空曠的額頭,拭去滲出的汗水,想起了海明威小說裡的一段話:

「就算知道會失去一切,也不應該淪落到會失去一切的窘境。不該讓自己身陷失去一切的窘境。應該去找出不會失去的東西。」

一起去大港的朋友表示去年看完槍與玫瑰的現場之後很感動,因為曾經很用力喜歡過,但是長大後就忘記那種喜歡,直到演唱會的當下才被喚醒。在Tizzy Bac表演的某個moment,同樣的感動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來,不計前嫌與我重修舊好,對海明威這段話按下一個笑臉。在這個只重言談、只重外在的膚淺的世代裡,不會失去的東西仍然存在。它們不會像髮線和暑假一樣隨著時間而逐漸遙遠,而會用你難以察覺的方式重新靠近,在你悵然若失的時候叫住你,嘿!我們的心依然溫柔如昔。

髮線與年齡終將與人生一同失速,額頭變成沙灘的不久後就要輪到頭頂了,但是那又怎樣呢?在頭頂之下,我們還有音樂。

往專屬我們的末日狂奔之餘,至少還會帶走一些不會失去的東西。






2019年3月21日 星期四

Kyono-YOAKE(2018)

龐克起家的東京老牌Digital Hardcore樂隊The Mad Capsule Markets活躍於1990-2005,解散之後,貝斯手上田剛士以AA=為名展開活動,主唱Kyono也啟動了新計畫Wagdug Futuristic Unity,電子、金屬與龐克在堅挺的搖滾樂骨幹下高速交錯,震盪出動力滿載的未來光束。Kyono後來籌組的Metal團T.C.L就蠻無聊的,完全褪去電子音色,取而代之的是乏味的Nu metal拼貼大全。去年Kyono開始以本名活動,並發行首張個人專輯《YOAKE》。我相信這不是像張懸的焦安溥轉向一樣,是為了擁抱自我或是做回真正的自己。《YOAKE》延續熾熱的爆音路線,旋律厚實且挾帶充足的韻律感。首波釋出的歌曲〈Equal Scoiety〉為專輯拉開電光四射的序幕,耐衝耐撞的段落接連炸裂。〈Mirai X Sekai〉原是收錄在Wagdug Futuristic Unity的《R.A.M》裡面,Kyono將它改為不插電的版本,是專輯裡唯一柔情的歌。

日本產出許多橫跨在搖滾與金屬邊際的重型音樂,摻進多種音樂類型的養分,經常會交錯著清腔與嘶吼再搭配俗麗的副歌。像是專輯中的合作對象MAH和Jesse,他們所屬的樂隊S.I.M以及RIZE都算是這種類型,但這類金屬樂從來不在我的視野裡。然而,在Kyono的某些橋段中還是聽得見相似的新潮表現手法,但是整體仍是俐落的,沒有多餘的毛邊以及油腔滑調的轉折,骨子裡依然是硬朗的搖滾樂與動感的音符疾速纏鬥,相較之下上田剛士的AA=就華麗許多。

有些人會把這種聲音歸類在Nu Metal,但是我盡量不用簡便標籤來定義音樂,況且Nu Metal的發展又更複雜並且充滿爭議。台灣的Nu Metal的脈絡更是糾結,像是去年林俊傑在一群搖滾大師面前唱了含有Nu Metal味道的〈我們的愛〉,日後想必也會被納入討論範疇。

題外話,Kyono還參與過D槽好朋友沖田杏梨《GORILLA》的單曲製作。



2019年3月14日 星期四

Reef the Lost Cauze-Feast or Famine(2005)

Reef the Lost Cauze 是費城出身的饒舌歌手,也是當地大團Army of The Pharaohs的要角之一,當初是因為AOTP的〈Tear it down〉充滿巧勁的開場而注意到他,砲火猛烈又能自在變換彈道,直白的歌詞佈滿火焰的激情。Reef the Lost Cauze 已發了六張個人專輯,《Feast or Famine》是第三張,〈Sound of Philadelphia〉是一首描寫家鄉費城的主題曲,開頭 "Welcome to the home of brotherly love. Brothers covered in blood"即將視角從友愛之邦的輝煌歷史轉移至喋血的殘酷大街上。費城的暴力犯罪率與貧窮率在美國城市中始終名列前茅,2018年死於凶殺案的人數更創下十年來新高。此外,費城也因為垃圾堆積的問題而被戲為"Filthadelphia"。縱使城市充滿著許多不安定的因素,Reef仍然熱愛這裡。

〈Two Guns Up〉展示他Battle MC出身的狠勁,靈活流瀉的Flow引出連綿的火力,副歌提到的JuJu Mob是Reef曾參與的費城嘻哈組合。〈Eyes of My Father〉是獻給父親的告白,第一段的第一人稱是兒子,描述長大之後,始終不在身邊的失職父親終於歸來,試圖與兒子和解,但自己的心從來沒那麼寬大;第二段則是從父親的角度出發,懇求兒子原諒自己曾陷入毒癮而賠上家庭,急切地想修復彼此的關係。最後一段則是Reef自己的聲音,他表示早已原諒了父親,但是這段珍貴的關係自塌毀那刻起,就不可能再重建了。



2019年3月10日 星期日

楊乃文《離心力》 (2016)

最近一次看到楊乃文的名字是在半年前的一則新聞,到現在我還是摸不著頭緒,平常幾乎不看娛樂消息的我到底是怎麼看到這條新聞的。F.I.R的主唱飛以本名詹雯婷簽約新東家,記者會請了同公司的楊乃文來站台,兩人的互動發出溫馨的電波。這兩位女歌手同在我年少沒有為的年代裡活躍過,有趣的是F.I.R的許多歌曲大家幾乎都朗朗上口,楊乃文卻始終差了一點。始終對他酷酷的樣子很有好感,但是不太熟他的歌,名曲〈女爵〉好聽是好聽,不過我看了好幾次魔鏡歌詞網都無法跨越宏偉的歌詞國境坐上空虛的寶座;另一首名曲〈證據〉就稱得上喜歡了,加上MV拍的很怪奇,伴奏樂隊一身烏漆麻黑的巫師袍,合理懷疑是在致敬Drone Metal大老樂隊Sunn O)))

我不是楊乃文達人,也不是樂評大大,專輯沒有全部聽完,無法根據歌者的過去勾勒出更深的輪廓。《離心力》中有一些歌的曲很好,但詞差了一點;有兩首從多方面來看都不太有吸引力,不過開頭的三首歌確實強大。〈佔有慾〉陰狠的告白宣示著愛從不是著迷或逃避,而是天生的難以抗拒。〈離心力〉是整張專輯最棒的歌,表面的平靜是潮起潮落後生出的寬厚,歷經磨難後終於明白遺憾與圓滿註定共存,人從來不會因為失去了什麼而看透人生。〈如一〉的詞曲分別是藍小邪與鄭楠,田馥甄《日常》專輯裡的〈靈魂伴侶〉和〈獨善其身〉也是這個組合。但是田馥甄唱起這類孤寂封頂的歌曲時口氣總是太用力,超出歌詞承載的情緒,相較之下楊乃文的氣場比較符合這類型的歌。〈如一〉的跌宕起伏,在中板的素肚(大哥,是速度啦)裡漸漸聚焦歌詞的提問,副歌用極端的情景描繪出生命擺盪的韻律也是有趣,不過第二段歌詞的改變實在刻意,切斷了詞意的連貫淪為文字遊戲。〈渴寞〉的歌詞令人尷尬,主歌和副歌的畫面兜不起來;〈粉筆做的手〉想high但是腳底板一直黏在地板上跳不起來,歌曲介紹說這首歌是「難得一試的流行電子音樂EDM曲風」,喔...好吧。〈豔遇〉也是一首好歌,漸漸激烈的神秘弦樂,引領著聽者一步步深入性的地獄。

《離心力》並不是張從頭到尾都是好歌的專輯,上面點名的那兩首歌帶來的冷鋒面影響甚深,但掩蓋不了其他優秀歌曲的鋒芒。聽完這張後我會回去聽楊乃文之前的作品,也許會發現更多有趣之處。